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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顺躬身听着,一步不落地跟着李熙绕到虎笼另一端,看李熙伸手摸了摸那老虎的耳,神态那样轻松,模样倒与他从前跟过的主子有些像。
福顺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想法,在他看来,李熙与裴怀恩是死敌,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临到死也没解开,李熙甚至不许旁人给裴怀恩收尸,非得一把火将人烧了才罢休,身上又怎么可能会带裴怀恩的影子呢。
正出神,就听李熙忽然转过身来问他,“嗯?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话没说完么?”
福顺当即把腰躬得更低,思绪回归后,被李熙语气里与裴怀恩那点若隐若现的相似骇得屏息,脸都有些白了。
“是……是,皇上。”福顺低着头,将揣在自个袖里的信笺摸出来,展平了呈给李熙,“确实还有件事儿,眼下大沧使团已在赶来长澹的路上了,并且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希望能与咱们长澹和亲。”
李熙接过书信,表情变得有些怪。
“和亲?和什么亲?前两年不还和我们打的要死要活么,现在是怎么着,眼看朕打赢了南月,知道朕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就想与朕一笑泯恩仇了。”李熙边看信边说,“……啧啧,瞧这还来了位嫡公主呢,真当皇帝后宫是什么好地方吗。”
福顺摸不透李熙话里的意思,便试探道:“那依皇上看,该怎么接待大沧的这位公主殿下?”
李熙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信递回去。
“既然来了,就把该给的面子都给她,着人把她伺候的上心些,别让她在长澹这边伤着病着了。”李熙想起正在京中备考的裴怀恩,没忍住打冷颤,皱眉说,“至于封妃这事,让她哪来的回哪去,否则朕非叫她害死了,朕还过不过了。”
“死”这个字咬特别重,听得福顺一阵牙酸,有点不明所以。
“可是皇上,这样会否太落大沧脸面了。”福顺揣着袖说,“闹得太僵总归不好,奴婢是怕您被记恨上,再和他们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李熙仍然不以为意,又伸手挠了挠那老虎的下巴。
“怕什么,把话和他们说清楚就是了,其他条件都按规矩谈,凡事有商有量的,何必非得往朕床上塞个女人呢?”李熙混不吝地摇头说,“再者朕这后宫不是还空着呢么,大家伙儿有目共睹,朕如今还年轻,一门心思都扑在正事上,连长澹女人都不想娶,他们反倒要朕先封个大沧女人做妃子,这像话么?”
福顺觉得李熙这话有道理,就没继续劝,转而说:“是,奴婢明白了。”
话音刚落,李熙扭头看了福顺一眼。
“留下你这主意真不错,不仅能提前给朕传信儿,还能陪朕闲聊天。”李熙笑声说,“最要紧的是,你无论什么事都只劝一遍,一点也不唠叨。”
福顺哪里还敢多嘴了,只一个劲地赔笑。
“皇上愿意不计前嫌,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全家都感激皇上。奴婢盼着皇上好,也知道皇上有自己的考量,故而不敢多言。”福顺有点慌张地揩着汗说,“但是皇上若不喜欢,奴婢往后就连第一遍都不会再劝,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李熙淡淡嗯了声,抬脚往床榻的方向走,像是完全没把和亲这事放在心上。
福顺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熙,替李熙解狐裘。
“哦,对了,他们大沧这次派使团过来,领队的是谁啊。”静默片刻后,李熙随口问道。
福顺听罢不做他想,手里才把从李熙身上解下来的雪白狐裘整理好,自觉危机已过,便垂首如实回答道:“回皇上,听说是赫连景,大沧太后的侄子。”
“……”
电光火石间,几乎是在福顺刚把这个“景”字说出来之后,李熙瞬间就不再往前走了。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一只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骤然回过头来,连质疑福顺的声音都有点劈叉。
“……谁?你说领队的是谁!?”李熙不敢置信地高声说,“是赫连景么?怎么可能会是他这个草包!”
第156章错误
也不怪李熙如此激动,实在是来人和他有渊源。
赫连景,大沧赫连太后的好侄儿,可不就是那个在李熙做质子期间,曾频频向李熙示好,最爱附庸风雅,叫李熙逮着狠宰了大半年的钱袋子么?
原本以为分开后就不会再见了,李熙看在钱的面子上,临走也没和他闹太僵,谁料还能遇着这事。
福顺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听李熙这语气,立马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连忙问:“皇上,此人是否不好接待?”
闻言,李熙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不……他很好接待,他与那些言行粗鲁的大沧人不同,他爱书法字画,绫罗绸缎,对长澹风俗与长澹美人都有种近乎病态的痴迷。是以朕竟不知,他到此究竟是来送公主,还是来选妃的。”李熙说到这儿,面上表情有一瞬的扭曲,“最要紧的是,朕还……”
欠了那赫连景好些银子没还呢。
当然了,余下这半句李熙没说,而是在心里悄悄算起了账。
一阵诡异的寂静。
良久,李熙方才开口,转头无比认真地对福顺说:“传下去,整个京都里最守规矩的就是杨家了,喊杨善来担负此次接待大沧使团的重任,所有中途涉及到的礼仪流程,务必都要投其所好,做到最繁琐最正式,另外还要准备许许多多的美人,一定要让赫连景玩的尽兴,尽快把该签的都签了,然后马不停蹄的滚蛋,一刻也别在朕眼皮子底下多待,更不要让他出现在东街玲珑饭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