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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恩闻言愣了愣,一时心下了然,道:“安心,我已为阁老准备了好些纸钱,等再过两天,我就陪你一起去看他,我们还能和他老人家说说话。”
李熙听了就点头,指使裴怀恩灭掉手里的灯,重新躺下了,在漆黑的床榻间熟练拥住裴怀恩,将脸贴在裴怀恩的肩头。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梦到十年前那会,你总欺负人——”
裴怀恩啼笑皆非,伸手掐他腰间的肉,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梦我点儿好。”
李熙被训得安静了片刻,但没过一会儿,就更用力的抱紧裴怀恩,闷声说:“也梦见你好了。”
“我梦见你受了好多伤,梦见你为了我甘心赴死,还有你千里迢迢的追到岭南去救我。”
裴怀恩听得直笑,闹不懂李熙今夜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粘人,反倒好像回到他们才认识不久那时候,抱起来还挺有趣儿的。
“嗯,而且我后来还给你赚了不少钱呢,从岭南回来后,我就把账本和财库钥匙都给你了。”裴怀恩这样说着,顺手摸到李熙赤。裸的后背,话里隐隐带点邀功的味道,“说起来,岭南那次可真凶险啊,幸好一切顺利,不然咱俩就都回不来了。”
话说得平淡,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那可真是一件很难办,也很久远的事情了。
记着他们那次从岭南回来后,起初本来还很怀疑,害怕淮王手中一但没了筹码,就不能在南月站稳脚跟,打算随时出手帮一把。可谁知淮王竟果真如他自己所言,最后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说到做到了。
后面几年大家倒过得都太平,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自前年起,朝中许多老臣都到了致仕的年纪,杨思贤也故去了,惹得李熙有些伤感,直觉光阴似箭。
这期间,慕容瑶早就依着约定回到了大沧,在李熙帮她母亲夺得权力后,就趁机与李熙定盟书。
边陲没有战事,大家就有更多的精力和金钱去治理自己的国家。李熙因此开始尝试推改革,修律法,虽然各方面都做得很慢,但他牢记不可冒进贪功的道理,心里一点不着急,反而觉得只要是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力为后人多攒点开疆扩土的本钱就行了,一直把日子过得很平淡。
当然了,若仔细算起来,京中最近也不是一点乐子都没有。听闻玄鹄年前终于和小桃红成了婚,厉戎受邀去喝酒,抬头瞧见新娘子进门,就又想起自己那位远在南月,说什么也不肯再回来的心上人,气的抱着孟青山哭,蹭了孟青山一身的鼻涕,让孟青山嫌弃得隔天就炖了厉戎的王八,然后被厉戎提刀追了五条街,被厉戎打到满头大包。
想着想着就又笑出声,李熙闭目养神,不过是和裴怀恩抱着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先前所梦已忘大半,眼前唯有今朝。
“这么久了,好多人都不在了,留下的好像都变了,又好像都没变。”李熙轻声对裴怀恩说,又是自言自语,“……裴怀恩啊,你知道么,现在老师走了,连团团也老死了,我这辈子不能有子嗣,注定是孤家寡人一个,明年恐怕还得问老四那边过继一个小娃娃过来。”
“我这阵子总招你进宫,是因为我自己睡不着,我总会想到你大了我九岁……”
裴怀恩心有所感,便笑声道:“亏你还记着这些,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重新练武功?你当我能护你一辈子?”
李熙不耐烦地往裴怀恩怀里钻,伸手捂裴怀恩嘴巴。
“不练,不练,那都是童子功,我从前已辛苦练了它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做皇帝,有人保护了,我还不能偷点懒么?”
裴怀恩把李熙的手从自己脸上抓下来,哭笑不得道:“但是阿熙,你已经偷了很久的懒了——记着刚从岭南那边回来时,你说你惊魂未定,心绪不宁,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依你了。”
“后来你养好精神,又赶上给慕容雪放血解毒,身体亏空,跟我说没力气练,我也依你了,可——”
李熙不满地抿嘴唇,又伸手捂裴怀恩嘴巴。
“好了,别唠叨,武功是个好东西,你要是喜欢就多练,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李熙又低头咬裴怀恩一口,恶狠狠地对他说,“反正我就是不练,你别想甩掉我这个大累赘,永远也别想。”
裴怀恩:“……”
也行吧,不练就不练,除了宠着没办法。
横竖说不通,裴怀恩疲惫地打哈欠,闭了闭眼睛,及时把话头转开了,说:“哦对了,听闻你最近给了齐王不少实权啊,真没问题么?”
李熙一听裴怀恩这么问,就知道裴怀恩这是又被他搪塞过去了,连忙借坡下驴,再也不提重新练武的事,而是拍着胸脯和裴怀恩打包票。
“放心,当然没问题。”说了这么久的话,李熙已经又困了,他紧紧的贴在裴怀恩身上,把裴怀恩当成他的安神香,含混不清地回答道,“都说事不过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事,我不会再干了,就冲他当年把城门开得那么快,我也愿意信他。再说……再说他那么能干,若真放任他去道观中当道士,岂非暴殄天物。”
更何况单单只靠赶尽杀绝的手段,是绝战胜不了心中恐惧的,难道有一个淮王的教训还不够,还不足以令他学会如何容人吗?
夜色微凉,月华透窗,李熙呼吸缠绵,执拗地与裴怀恩十指相扣。
“裴怀恩,我又觉得困了,你快陪我睡。”李熙缩在被窝里小声抱怨着,“还有啊,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不变坏了,我当了好几年皇帝,也没有学父皇……所以等再过两天,等你和我带礼物去探望老师的时候,你可不许和老师告我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