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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目光闪烁,起身说:“儿臣知道。”
弓着腰往后退了没两步,又再走回来,想问承乾帝知不知道李恕意欲联合南月,与他们长澹打仗这事,毕竟承乾帝在明和宫被烧后,心里其实是隐隐偏向了他的,连他现在把证据链做到了哪一步都能查着,似是不像对此事一无所知。
可是眼皮才刚抬起来,就看见承乾帝正病恹恹地靠在床头,疲惫地揉额角。
……唉,也罢,横竖人证已抓到了一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换句话说,只要李恕从今以后能安分,便只把他判个圈禁就成了,倒也不必一定要他的命。
承乾帝见他不走,又疑惑地问:“怎么,是还有什么事吗?”
李熙就摇头。
“无事。”李熙垂首说,“还请父皇多费心,大皇兄那边,儿臣害怕处理不好。”
承乾帝又转回脸来看他,半晌才说:“朕会的,等南月使臣一走,朕就给你下诏书,封你做储君,还会送你这几个兄弟离京,你……一定能明白朕的心意吧。”
对外人要狠,但对同宗同姓的自家人,总归得留一线。
记不清是有多少年了,承乾帝自从坐上皇位后,每每午夜梦回,都忍不住回忆起当年那些惨死在他刀下的手足。
但李熙却只是说:“父皇,儿臣长在边关,没有手足。但儿臣也会记住父皇的话,对他们一视同仁。从今以后,无论是李家人还是裴怀恩,亦或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他们愿意对儿臣好,儿臣必定不会亏待,否则——儿臣就也不敢再提前打什么包票了。”
承乾帝脸皮紧绷,想训斥又觉得心虚,只得挥手打发李熙下去。
“够了,朕会替你料理干净的,你也适可而止。”承乾帝厉声说,“熙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胳膊肘别总往外拐。”
挺好的召见,闹到最后又不欢而散。
眼见着承乾帝又开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李熙不欲再说,转身告退。
直到李熙彻底从高阳殿退出去,承乾帝方才重新躺下,扭头怔怔望着那空荡的殿口,像是还有好多话想对李熙说,但却没真的喊李熙回来。
殿内的香燃尽了,福顺从角落里小步走出来,给暖炉里添了香。
福顺是最近才跟在承乾帝身边,开始事无巨细地伺候承乾帝的,从前他只负责传话和穿戴。
和胆大放浪的裴怀恩比,福顺做事真是太小心了,如果承乾帝不喊他,他就连稍稍抬一下头都不敢。
殿内落针可闻,福顺添香的动作也很轻,承乾帝侧首看他,又看了看殿门外。蓦地,承乾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招福顺来到自己身边。
福顺不敢忤逆承乾帝,听话地在承乾帝脚边跪好,出声问:“皇上,可是要茶水?”
承乾帝摇了摇头,又扭头看殿外。
李熙才从这里离开不久,走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没回头,就像承乾帝今天能喊他来叙父子情,前两日却还在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把他交给南月一样绝情。
“小福顺,你家督主为自己挑了个好退路。”承乾帝眼睛望着殿外,感慨地说,“朕方才听明白老六的意思了,看样子,老六日后一定不会轻易动裴怀恩的。”
福顺哪里敢接话,只是说:“皇上该服药了,奴婢去为皇上倒水。”
承乾帝浑不在意地把福顺拦了,摇头说:“反正治不好,少吃一碗有什么打紧?还是说裴怀恩又往朕这药碗里添东西了,嘱咐你一定盯着朕喝下去?”
福顺被承乾帝这话吓得浑身出汗,扑通一声重重跪倒了,连手指尖都在抖。
“陛、皇上。”福顺连忙说,“奴婢不敢呀,奴婢只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唯恐耽误皇上的病。”
承乾帝伸出手来,若有所思拍了拍福顺的肩膀。
“你呀,就是胆子太小,不然也不会受姚家威胁。”承乾帝微微眯起眼,迅速整理好方才那点悲凉的情绪,面容苍老却犹有余威,“明明是挺为主子着想一个人,如今倒好了,被你自己给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讨好。”
福顺没想到承乾帝能查到他和姚元靳之间的事,并且还要当面说出来,魂都快吓飞了,一时只觉大脑空白,有点弄不懂承乾帝为何要这么和他过不去。
这、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里还有他什么事?还有裴怀恩和姚元靳什么事?承乾帝方才不还正和六殿下聊得很好么?话里话外也没提到姚家呀。
正琢磨着,就听承乾帝在他头顶叹了声气,出声对他说:“得了,起来吧,挺好的孩子,可惜活不了几天了,临死前就别总跪着了。”
话音刚落,福顺顿时把脑袋埋得更低,根本不敢再起身。
“陛、皇上!皇上此言何意,皇上万万不可吓奴婢,就算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绝不敢害皇上的啊!皇上!”福顺再顾不得许多,连磕头都浑浑噩噩的,“皇上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承乾帝怜悯地看着他,说:“你是要死了,但却不是朕要杀你,你要朕如何救你呢?你跟了裴怀恩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叛徒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很快便要做那老虎笼里的一抹冤魂了。”
福顺怔住片刻,隐隐听出来承乾帝话里的意思,忙淌着泪恳求道:“皇上,求皇上看在奴婢进宫多年,从没犯过一丁点小错的份上,饶了奴婢这回,千万别把奴婢与姚大帅之间的周旋告诉督主。只要皇上不说,奴婢、奴婢愿为皇上差遣,奴婢愿为皇上马首是瞻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