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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先下手为强,但怎么办好呢。
权力的传承并非是从上而下,而是从下往上,谁手底下的人多,谁就是老大,李熙明白这道理,所以才更知道只要裴怀恩一天不放权,他就算当上皇帝了,也只是一个说了不算的傀儡皇帝。
只因如今之境况,若一旦事发,至少吏部、兵部、户部,还有那个惯会做墙头草的姚家,都会站在裴怀恩那头,而封家、卫家,工部则多半中立。
邵晏宁虽然可信,但不能往回调,因为大沧会趁虚而入,至于姚家如何,李熙却不敢赌裴怀恩会怎么想。
统领京军三营的吴宸领他恩典,大约愿意帮他这一回,但现在三营中最为勇武的神机营,还有以战俘为主的神勇营,都已经被晋王带走了,能活着回来多少都是未知,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神武营,人数只有姚家的一半,似乎并不能赶在姚家回来前,彻底清除掉裴怀恩布置在京中的爪牙。
锦衣卫就更不成了,虽说对他忠心耿耿,但那才有几个人?
只有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李熙对此越想越愁,终于逐渐体会到了借力而上的难处。
说到底,李熙眼下还年轻,就如那无根的浮萍,而非树大根深,能同时调动京军,姚家和卫家的承乾帝,还不能够令裴怀恩感到忌惮。
可像原来想的那样慢慢来也不成了,因为裴怀恩打从一开始就在骗他,更不会真的给他权力。再加上内阁这些年在裴怀恩的打击下大不如前,想利用杨思贤等人从各处细节上做文章,少说也要数年,而裴怀恩却不一定能让他平安活那么久。
世家只要能真正拿到手的实惠,他若手里没钱、没权,便请不动。
或许就连承乾帝也没有想到。李熙想,承乾帝当年为了对付几匹狼,便义无反顾地养出了一头虎,并且这虎被养到最后,就连承乾帝自己也渐渐拿捏不住了。
怎么拿捏呢,承乾帝独居京中,虽然还能调来四方的兵,可远水终究解不了近渴。京军和锦衣卫早就不会再听他的了,所以除了花心思抓到裴怀恩的错,赶在谁也没反应过来之前,让宫中侍卫当场便把裴怀恩就地格杀之外,承乾帝后来其实也拿裴怀恩没办法了——但裴怀恩又怎么可能会让承乾帝真抓到他的错处呢——明和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便是承乾帝的最后机会,却被李熙忽悠着放弃了。
承乾帝在无奈之下,把对裴怀恩的处置权,忐忑不安地交给了自己的后辈。而他李熙,自他回京来,他就成了裴怀恩的帮凶,是他帮着裴怀恩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让裴怀恩在承乾帝还活着时,间接掌握了京军和锦衣卫,甚至还有姚家。
是了,原是裴怀恩托着他站在了高处,也是他让裴怀恩不再害怕承乾帝,他们之间的合作亲密又默契,如果真是一条心,将会所向披靡。
可他们不是一条心,裴怀恩多半要杀他,而他也并非全然信任裴怀恩。
想到这里,不知是因为一时半会想不到与裴怀恩对抗的办法,还是因为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李熙略略皱起眉,眼神黯淡。
李熙表现得这样明显,裴怀恩就算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连忙敛起玩笑神色,有点担忧地问:“……怎么了,到底梦见什么了?与我说说好么?我愿意听。”
这样真挚的模样,这样温柔的话语,这样缱绻的眼神。
蓦地,四目相对,李熙一瞬不瞬地看向裴怀恩,理智短暂回笼,面上笑意还未褪去,心里竟隐隐又生出了些期待。
不……不对。李熙尝试在心里说服自己,或许裴怀恩是为了让承乾帝死不瞑目才会故意那样说,或许这一切都是承乾帝布给他的局,引他与裴怀恩争斗,坚持不许他留下裴怀恩。
从老虎嘴里夺食是件劳心费神的麻烦事,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要么……要么开口问吧,直接面对面的问,哪怕裴怀恩对他说了假话,哪怕裴怀恩日后真要杀了他,他也愿意赌那五成真心。
思及此,李熙的脸色才变好一点,笑容也更真切些,出声说:“裴怀恩,你方才——”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有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来此处,口中大声嚷嚷着:
“不好啦!不好啦!殿下!出大事啦!奴婢可算是找着您啦!”
李熙被打断问话,头疼地转身,抬手说:“慌慌张张像什么样,还能有什么不好,不外乎也就是父皇的病……”
小太监畏惧地看了裴怀恩一眼,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扣着头,哭声说:“殿下,皇上、皇上去了……”
“另有刚从宫外传来的消息,淮王今早去牢里看望安王殿下,却遭人纵火暗算,与安王殿下一起被烧死在那大火里了,尸首……尸首已经被抬到宫门口。”
偷梁换柱,以退为进,这是承乾帝死前为他们安排好的最后一步,即用两个替死鬼代替淮王和李恕,从而让他们两个能就此脱身,自此平平安安的做一世庶民,免得日后因为利益恩怨被李熙记恨——横竖李恕现在已经把财库钥匙交出来,也没什么用了。
只是这样一来,便是彻底坐实了裴怀恩的嫌疑,令裴怀恩从今以后在李熙面前的一切表现,都仿佛是做戏了。
因为李熙无论再怎么怀疑承乾帝,也知道承乾帝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杀淮王和李恕。
到底是亲儿子,承乾帝人又老了,虽然在心里气恼李恕胡来,但南边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李恕又给了钱,承乾帝没有道理再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