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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顿住,玄鹄仔细回忆着。
“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我鲜少与他们聊这些,但大概知道福顺有个弟弟生过病,没有姚元靳供给他的药就活不下去。”
又顿了顿,话锋倏地一转。
“哦,对了,原本没感觉,但方才听皇上您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件怪事儿来。”
“听姚元靳说,本来福顺和姚家一直有联系,表现得也听话,可不知怎么的,就在几个月前,福顺对那种药的需求却忽然变小了,就像是又遇见了新贵人似的,说话也变得硬气很多——等一等,咱俩刚刚是在聊这些么?难道您方才不是在琢磨怎么应对长公主?”
李熙不理玄鹄的反问,只管挑自己感兴趣的听,末了继续道:“但福顺的态度为何会忽然有变化?是他弟弟的病好了么?”
玄鹄便又摇头,本来想说的话被李熙这句怼回去,改为神色微妙的咂了咂嘴。
“……没吧?或许好过一阵子,但肯定没全好。”玄鹄被李熙的思路牵引,摸着下巴回答说,“那姚元靳又不傻,事后也在私底下悄悄调查过,知道福顺只有一段时间没用药,后来没隔多久,就又开始在坊间高价收购那玩意了。”
李熙觉着自己就差一步就能从大雾里走出来,紧张得屏息。
“那——那福顺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不用药,又是在什么时候重新用上了?他那生了病的弟弟现在何处呢?”李熙轻声问。
“这谁还能记得清了?我猜大约就在明和宫走水前后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姚元靳说福顺那时就单方面与姚家断了联系,至于……至于福顺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在坊间买药的,姚元靳说他也不清楚,不过推测是在先帝驾崩后不久,正值国丧那阵子——唉不是,您问这个干什么?是也想拿福顺那病鬼弟弟做要挟,让福顺帮着咱做点事么?”
李熙不置可否。
究竟为什么要问呢?就连李熙自己也弄不懂。
按理说,他如今已与裴怀恩分了胜负,都说胜者王侯败者贼,他其实不该再管裴怀恩的事,更何况裴怀恩曾那么对待过他。
可是人心里这想法真复杂,一时一个变化,最近这两个月,李熙每每听见别人和他提裴怀恩就烦,可如果真有哪天听不见裴怀恩的消息了,他又会觉得更烦,然后忍不住自己去问,而且不光要问裴怀恩,还要问一切与裴怀恩相关之事,包括但不限于裴怀恩眼下每天都在牢里骂什么,身边的人还剩下多少。
第141章不服
李长乐还在外面闹,玄鹄见李熙不答,本来还想问,却被李熙及时地止住话头,赶去外面应付李长乐。
“走走,什么都别说。”李熙头疼地摆手道,“还是那句话,让李长乐拿出证据来,否则就一切免谈。”
玄鹄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熙,脸色忽然很沉重。
“坏了,我瞧着自从刑期定下来,皇上就整天板起个脸,好像并不高兴。”玄鹄困惑地说,“但我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您和那姓裴的之间有过什么稀罕情意,只能想到些狼狈为奸。”
“所以——”
“您别是和您那个死……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您别是和先帝一样,一时被那姓裴的用脸蛋迷惑住,连自己身为天子,却被囚宫中小半年的屈辱都能忍。”
李熙脸皮绷得死紧,好想和玄鹄发脾气,但忍住了。
玄鹄和旁人不同,一路跟在李熙身边走过来,见过李熙最落魄的模样,也为李熙拼过命,因此李熙在他面前很放松,时常会忘记自己已经是个皇帝了。
过去两年间死的人太多,只要是旧面孔,李熙就会格外爱看些。
是以李熙最终只是说:“罢了,和你说不清楚,朕只是不痛快,朕隐约觉着这一局不是靠朕自己赢回来,朕不服。”
为什么不高兴?李熙心想,或许是因为处处都怪异,让他赢得很不痛快,根本就没有感受到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从裴怀恩对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到起初面临的绝境,再到后来堪称是“轻而易举”的反击,李熙这些天来辗转反侧,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毕竟有很多事看似声势浩大,但李熙身为局中人,还是能体验到那种如影随形的古怪。
譬如当姚家决定回京,裴怀恩虽然表现得对他很凶,却再也没用什么下作法子羞辱他,每天只让他喝几碗虽然很苦,但喝下去其实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药。
譬如替他送信那小太监明明不聪明,却运气好的每次都能成功。
再譬如当裴怀恩入狱后,他原本已做好打算,准备接手一个乱糟糟的朝堂,却意外发现当初所有跟他作对的人都没了。
哪处都对,哪处又都不对,总之就是很不痛快,所以就算连裴怀恩本人都对那些罪行供认不讳,就算身边所有人都没异议,李熙还是想查,哪怕随便查点什么也好,至少能让自己这么多天的憋闷有出口。
甚至于从玄鹄方才随意提起的那几句闲话中,李熙竟也隐隐推测出一些近乎荒谬的论断,例如这一切真是承乾帝设的局,福顺从前是受到承乾帝的胁迫,瞒着裴怀恩做下那些事。
当这念头骤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时,李熙只觉得自己疯了。
无他,莫说这点虚无缥缈的猜想根本没证据,福顺也不配合审问,单就说假如事实真是如此,裴怀恩眼下的表现也对不上。
就算退一万步讲,裴怀恩先前真是受陷害,那他后来为什么还帮着害他的人圆谎?难道除了承乾帝外,这世上还有其他能令裴怀恩感到害怕的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