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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正在检查三名刺客的口鼻,嘴巴打开后,果然见到被齐根剪断的舌头。
“嗯,我会的。”李熙站起来说,“哪有什么刺客呢,不过是场寻常的刑讯罢了,过会让十七把衣裳偷到这里来,我换好了再出去。”
裴怀恩这才稍稍放心些,顺手将浸了水的布巾抖开,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的血。
“胳膊上的伤口怎么样。”裴怀恩问,“伤在右臂,恐怕不太好瞒吧。”
李熙又转头看裴怀恩。
“瞒不了就别瞒了吧,又不是只有刺客能伤我。”李熙若有所思地端详裴怀恩,少顷说,“这不是……还有你呢么?正如你说的,狗急还会跳墙呢。”
裴怀恩当即会意,走过来揽李熙的腰。
“说的也是,哪有什么刺客呢。”裴怀恩帮李熙扶正发冠,微微笑着道,“皇上是万金之躯,下回可要记好了,您就是心里再恨,也不该孤身一人进到这牢里,来找我这个臭名昭著的阉狗头子叙旧呢。”
第150章时祁
翌日,李熙被裴怀恩伤到的消息传遍京都,李长乐不肯罢休,趁机指使驸马在朝堂上谏言,坚持要将裴怀恩的斩首刑改为凌迟,李熙顺势答应,与李长乐之间的关系也因此稍有缓和。
距离行刑还有两天了,李熙唯恐自己不能说服容氏,又去见杨思贤,一直在杨府待到了晌午。
杨思贤如今是真的老了,纵使病愈,精气神也不比以前了。
伴着一盏接一盏的香茶,李熙将裴怀恩的事情全细细说与杨思贤听,惹得杨思贤落泪。
杨思贤是天下文人的“老师”,有杨思贤作保,又有皇帝亲自登门,容氏没道理不点头。
柳州离京都不远,来回路程不过三日。无奈杨思贤如今下不了地,更受不住颠簸,只得帮李熙给容氏写了信,教李熙随身携带。
一切安排都很顺利,只是临离开前,李熙问杨思贤何时能再去上朝,杨思贤却朝他苦笑着摆了摆手。
“皇上恕罪,臣已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看不清人了。皇上若真怜悯臣,就恩准臣自此卸职回家,闭门思过吧。”杨思贤这样说。
眼见杨思贤辞官的心意已决,李熙无法再劝。
从杨府出来后,李熙又去了趟锦衣卫,交代王二和孟青山带人秘密调查刺客一事,消息绝不能外泄。
晚膳时回宫,看见操练回来的玄鹄正与十七切磋比试,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往,好不热闹,彼此熟络得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裴怀恩要假死这事,玄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自他以后,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了。
玄鹄不是个记仇的人,无论碰上什么事,只要最终能把话说开就好。十七前阵子一直忙,眼下甫一歇了,便立刻装扮成宫中的侍卫来逗他,逮着他喂招。
玄鹄进步的也快,短短大半年,已经能在十七手下独自支撑上好久,惊得十七连连赞叹,直呼玄鹄根骨好。
话又说回来,十七这回是真打算离开了,他说到做到,提前问裴怀恩要了假脸的图样,连夜赶制出来,又把自己从前宝贝到不行的易容秘籍送给裴怀恩,直说让裴怀恩认真学,往后再随着年纪变化自行调整。
裴怀恩起初不肯收,因为舍不得放十七走,可不知怎么的,差点真死过一回后,十七变得一点也不怕裴怀恩了,他嘟嘟囔囔地把秘籍往裴怀恩怀里塞,叫裴怀恩往后别再什么事都指望他。
眼下同玄鹄对招也是,十七觉得打痛快了,就把自己身上还能送的东西全送给玄鹄,与玄鹄一笑泯恩仇,甚至还拉着玄鹄拜了把子。
待到月亮升起来,李熙要留十七在宫里,想再同他仔细商量一下死囚人选的事,还想看他手里的小金傀,以确保万无一失,结果却遭到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十七说自己都准备好了,让李熙别操心,也别唠唠叨叨地惹人烦,嘴碎的像婆娘,把李熙气得差点抄起凳子来砸他,吵闹到后来,还是玄鹄出手拦下他们的。
过了明天之后,“裴怀恩”便该死了。十七说自己很快会离京,今天大约是他在宫里吃的最后一顿饭,往后他们就各自安好,再也不见了。李熙对此没异议,直言十七是个重情义的人,还说会给十七很多很多的钱,让十七自己挑个喜欢的地方,每年除夕夜带着锹到那儿挖钱去,把十七乐的眼泪都快笑出来。
酒过三巡之后,十七似乎有点喝醉了,开始拉着李熙和玄鹄讲故事。
也是通过十七的讲述,李熙方才知道,原来十七的真名叫时祁,曾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土夫子,时演收养的义子。
“……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打小就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年哪月出生的,要不是时老头收留我,我早就死啦。”十七勾着玄鹄的背,醉眼迷离地说,“时老头人不错,可惜手艺缺德,我才跟他过了几年好日子,就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刨别人家祖坟,叫人抓着打死了,啧……真是的,当初说好要替他养老送终的,结果也没送成,自己还被连累了。”
江湖中人贪婪,垂涎时家天下第一的易容术,曾在时演被打死后,接连找到十七讨要秘籍,十七那时尚年幼,没办法,只得整天被一群舞刀弄枪的亡命徒追着跑。
“再后来,老子被追得实在受不了,就去老头坟前烧了两炷香,把秘籍挖出来,想毁了它,心说反正老子都已经把里面的内容背下来,大不了等以后消停了,再找机会重写一份就成了,难道还能真便宜那群恶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