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瑶说着话,就和李熙时不时要往“玄鹄”那边瞥一眼一样,也开始忍不住往赫连景藏身的方向看,只是看过去的眼神挺幽怨。
该死的草包!长那么大两只眼睛却识人不清,这长澹皇帝哪里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分明就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小人!
可是想到也不敢说,只能以更加仔细的姿态对待,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长澹皇……皇上,您细想想,只签一纸盟书有什么用,那是随时都能撕毁的东西,可您如果能帮我母后除掉那些大沧旧臣,那么从今以后,大沧便彻底是我母后说了算,而我母后不喜穷兵黩武,是绝不会轻易同你开战的。”
李熙听到此处才点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戴在他拇指上的血扳指。
“公主,你现在同朕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你母后教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同朕说的?”
言外之意,这事你慕容瑶究竟能不能做主?
慕容瑶听罢抿紧嘴唇,眉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本公主与母后一体同心,说话算话,难道还能白白诓骗您不成?”慕容瑶思索着,将语速拖得很慢,“皇上,您既然能坐上这位子,就该明白这些话既可以是本公主的意思,也可以是母后的意思。”
慕容瑶把话说得隐晦,李熙不禁啧了声,这才全听明白了。
原来至今为止,方才慕容瑶口中那些所谓的再无战乱,交出沈骁,不过就是慕容瑶画给他的一张大饼,是慕容瑶不愿留在长澹的自作主张。
只不过么,以慕容瑶的年纪,能想到这层已经不容易,他的确不该再过多苛责。
更何况慕容瑶向他提出的这些建议,也算给了他启发,让他忽然想到许多对付大沧人的新法子。
……祖宗在上,横竖只要处理得当,两年时间足够周旋了,谁说画的饼就变不成真的饼呢?
再说就像慕容瑶方才说的,李熙心想着,即便抛开两国从前的战事不谈,他如今已经快二十二岁了,承乾帝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侧妃都已纳了两个,而他如今竟然还要因为纳妃这种事,每天坐在朝堂上听那些言官的骂——这实在让他感到很憋屈。
所以假如……假如能把慕容瑶娶进宫。
假如能依慕容瑶所愿,将她风风光光的封为长澹皇后,从此拿她当幌子,对外只说自己一心扑在她身上,在她没有诞下嫡子前,绝不会再纳妃……
另外反正慕容瑶也不喜欢待在长澹,那么等到两年后,慕容瑶“死”了,他便又有了新的借口,他到时就可以直接对那些讨人厌的言官说,说他是因思念慕容瑶,方才伤了身体,再也不想碰别的女人,那……那岂非一劳永逸?
至于其他的,则都可以等日后慢慢谈,因为慕容瑶一旦进了宫,便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住着了,还不是由着他搓扁揉圆吗?届时就算单凭慕容瑶一人与大沧太后谈不拢,他也可以从旁协助,让这位大沧公主既做了他手中的筹码,又可为人质,相信那大沧太后是个聪明人,断不会有肉不吃,做出什么亏本买卖的。
这样私心一想,娶慕容瑶就真成了一本万利的好事儿了。
夜越发深了,李熙沉默地撑着额琢磨,不过片刻之间,再转头看向慕容瑶的眼神,便已满含爱惜。
慕容瑶被李熙盯得浑身难受,一看事成了,连忙面色古怪的出言告辞,李熙亲自将她扶起来。
李熙笑道:“公主聪慧无双,朕能娶到你做皇后,是朕的福气。”
慕容瑶背后发凉,脚下走得更快,李熙先是礼貌性跟着她行了几步,而后改为目送,直到慕容瑶的高挑背影消失在林里更深处,方才不再笑了。
李熙转身往回走,朝“玄鹄”藏身的方向招手,示意他现身。
裴怀恩其实早就想冒头了,他方才见来的是女人,便险些按捺不住,此刻得了允许,立刻就从树上跳下来,数次欲言又止。
须臾两个人又是并肩站着,李熙还在想慕容瑶刚刚跟他说的话,底下脚步没停,心思却已绕了十八个弯。
还不够,慕容瑶的计划还不够完善。
倘若真如慕容瑶所言,他与大沧太后便只是简单的各取所需,事后再没联系了。
究竟该怎样做,才能让大沧太后真欠下他这个人情,并且终其一生都还不尽呢……
正琢磨,便听身边人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轻声问:“方才来的那个,是谁?”
说句实在话,如果李熙现在没分心,一定就能听出这根本不是玄鹄惯有的语气。
可惜李熙心不在焉,闻言只随口道:“哦,是那位和亲公主慕容瑶,她假借赫连景的名约朕来,是为了说服朕让她入宫,封她做皇后。”
裴怀恩不出声了,落了半步在李熙身后,眯眼瞧着李熙的玉白颈子。
偏偏李熙还不知死活,自顾自地边往前走边说道:“这事有意思,朕记着朕从前在大沧时,也曾远远见过那慕容瑶一面,那会她才十二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豆芽呢,怎么一晃几年过去,她竟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挺好看。”
裴怀恩笑意愈冷,“你很喜欢她?我虽听不清你们说了什么,但见你伸手扶她了。”
李熙毫不掩饰地点头。
“喜欢,当然喜欢了。”李熙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感慨,“她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对朕有用的,朕喜欢一切有用的人,或是值钱的物件儿。”
裴怀恩气血上涌,只觉得胸腔中积攒多日的怒意,隐隐有爆发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