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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裴怀恩在身边,李熙平日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李熙知道裴怀恩交给他的这味毒虽然能解,可也得把人疼的扒层皮,他担心慕容瑶熬不过去,因此一直没实施,只想着拖一拖,再拖一拖,没准以后就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而且因着这心思,李熙自觉对慕容瑶很愧疚,偶尔碰见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更加先紧着慕容瑶挑,闹得坊间都在传他们帝后二人感情甚笃,是神仙眷侣,也惹得裴怀恩数次和他闹脾气,把他折腾得第二天下不了床。
但或许是天意吧,终于有一天,李熙对慕容瑶的那点愧疚,都在慕容瑶随口和他的一句感叹中,顷刻飘的连点渣也不剩了。
记着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晌午,李熙为作戏,也为真哄慕容瑶高兴,特意让人在慕容瑶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果实即将成熟的荔枝树,可把慕容瑶给高兴坏了。
慕容瑶爱吃荔枝,但大沧境内没荔枝,李熙这事做得正合她心意,让她忍不住开心地和李熙勾肩搭背,直言如果不是李熙长得实在不太行,她就动心了。
慕容瑶性子直,讲话从不藏着掖着,李熙还记着,慕容瑶当时是一边吃荔枝,一边啧啧摇头地对他做出以下点评,让他错觉自己好像一颗任人挑选的大白菜。
“唉,真可惜,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性格和长相都不是我口味,我真要动心了,我小时候便听母后教过我,这过日子嘛,与其找个自己喜欢的,倒不如找个对自己有用,还能哄自己开心的。”
顿了顿,再剥一颗荔枝,两只脚随意的搭在桌沿,仰头往后瘫回椅子里。
“我喜欢长得高的,肩膀宽的,一眼看上去就很行的。”慕容瑶十分唏嘘地瞥了眼李熙,遗憾道,“可你这样子就像只小鸡,一看就在床上不怎么行,是我表哥才爱的那款小美人,腰还没我粗呐,恐怕不太好生养,没办法跟我生个小娃娃玩儿。”
李熙:“……”
天地良心,那天真是一个好天气,李熙从慕容瑶的住处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布置怎么给慕容瑶下毒了。
下下下!有什么不忍心的?那慕容瑶身体壮得像头牛,整天爬树翻墙的,就是让她生病掉几斤肉也没问题吧?
况且比起担心慕容瑶,他事后可还得给慕容瑶连放整整七天的血呢。正如慕容瑶话里说的,他现在就是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鸡崽,他实在应该多担心一点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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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数月过去,秋去冬来,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
年轻的新科试子们为朝廷注入了新鲜血液,他们是天子门生,个个都对天子唯命是从,人又有干劲儿,不像官场上那些旧人尸位素餐,每天只想躺着拿俸禄。
甚至埋在南月那边的探子也传来好消息,说是任务顺利,因着李熙的有意挑拨,那南月王已与淮王生出间隙,拒绝再借兵给淮王,并且已在考虑继续他同李熙的和谈。
至于裴怀恩——
裴怀恩现在刑部做员外郎,即便跳过了翰林院这一层,依旧如鱼得水,还以容祁的身份和杨善成了挚交好友,闲着没事就去逗逗这个愣头青,拉人家去春风如意楼喝酒。
杨善到底是杨思贤的孙儿,虽然反应没那么快,但不是真傻,现在也慢慢从日渐肃清的朝堂中琢磨过味来,想到裴怀恩大约是好人,还帮着去给裴怀恩烧过两回纸钱。
考虑到杨善的性子,杨思贤没敢把裴怀恩还活着这事告诉杨善,怕他不小心说漏嘴。
所以当杨善有一回喝醉,嚷嚷着要去给故人烧纸钱时,裴怀恩也跟着去了。
临近傍晚,裴怀恩和杨善一起点火。裴怀恩扭头问杨善这故人叫什么名,杨善因为不清楚自己身边蹲着的是谁,又怕裴怀恩名声不好,说出来要挨骂,只得蔫头耷脑地骗裴怀恩说这人是自己一堂兄,脾气挺差的,年前不幸生了场病,因为张不开嘴说话,憋死了。
如水月华下,裴怀恩借着酒意,看杨善一边往铜盆里添纸钱,一边小声同他讲:
“都说世事无常,从前我看他不顺眼,觉着爷爷总偏心他,简直都快把他当亲孙儿疼了,可我现在渐渐琢磨过味来了,我想他临死前做的那些事,我想他明明就是一心求死的,他其实不坏呀……唉,罢了,横竖说再多都晚了,他生前就和爷爷最亲近,死后却连爷爷都不怎么提他了,早知如此,我、我当初就不该那么骂他的。”
越说越唏嘘,干脆把身上带的纸钱全扔进去了,裴怀恩就蹲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一时不知作何想。
瞧吧,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从前当他活着时,他是个万人嫌,可当他死了,又渐渐有人怀念他,自以为看破了他的谋算,觉得他这辈子过得不容易。
但有什么可怀念的呢?他从前是真坏,坏到连他自己都厌恶,杨善这小崽看着是长大了,实际还是非黑即白,内里没变化。
话说回来,原来死后被人怀念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这么想着,裴怀恩抬手拍了拍杨善的肩膀,安慰他道:“好了,你别唠叨了,你那故人都听见了,他说多谢你,他说……他还说咱们以后都会越过越好的。”
就像他此刻这般,身边有朋友,有挚爱,还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自由,可不就是越过越好么?
裴怀恩身侧,杨善喝酒喝得有点多,闻言呆住一瞬,像是没有听明白。
不过杨善是个懂放弃的,很快就不再执着于探究裴怀恩话里的深意了,而是重新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是……是啊,你说得是,我们都会越过越好的,可怎么才能让他在底下也过得越来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