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讶么?”承乾帝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他,“顺妃之死是意料之外,却也恰好可以做个试探。熙儿,你手中的证据链毫无破绽,一定可以把南月使臣应付过去,朕老了,等过些天使臣们来了,你去替朕招待他们好不好?”
李熙目光复杂。
原本还以为得再等些日子,至少也得等到把这件事做完,未料承乾帝现在就敢让他去接待南月使臣了,看来是对他手中的人选和证据很满意,不想再多拖延。
只是……
李熙强忍欢喜,皱眉说:“可是父皇,那些使臣们来长澹,原也不是为了看望顺妃,而是为了与您商讨明年的边境贸易问题,您若不出面,儿臣该找谁拿主意呢。”
承乾帝就说:“无妨,你自己看着办,不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朕,朕明年都该进棺材了。”
李熙毫不意外地垂首应是,但出声安慰说:“父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父皇福如东海,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承乾帝没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而后倏地笑了。
“熙儿,你若真有意争,就还是盼朕死得早些吧,就像朕当年盼先帝能死的早点一样。”承乾帝语带调侃地说,“毕竟你我父子心里都有数,朕若还能再活,首选必不会是你。因为朕知道你是借谁的手爬上来,但朕不怪你,朕只希望你把屁股擦干净,日后能做一个无人可左右的,真正的君王。”
李熙无言应答,但对承乾帝话里的提醒听得明白,也知道承乾帝考虑得对。
与在京中盘踞数年的其他皇子们相比,李熙想,他回京不过才一年,根基也未稳,恐怕很难压住那些有功劳傍身的老臣,需得费些时日和手段,更别提还有裴怀恩这样的麻烦在他身边虎视眈眈。
只是因为其他几个皇子都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再重新熬出头,名正言顺地从承乾帝手里接过立储诏书,方才便宜了他。
李熙想到这里,便垂眼说:“父皇放心。”
承乾帝嗯了声,想再抬手摸摸李熙的头,但最终没有动。
“熙儿,事到如今,朕真后悔啊。”承乾帝说,“朕该听礼部的话,早早就立太子,朕该……朕该早早就立了你,把你养在京中啊。”
李熙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冷静地劝道:“父皇,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早早定下位置就能避免争斗,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死于非命的君王。”
承乾帝眼中有了些光亮,欣慰地打量着李熙,半晌说:“熙儿,你可真是会安慰人,听你这样一说,朕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李熙偏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种装出来的父慈子孝没什么意思,李熙想告辞了。
但承乾帝却不许他走。承乾帝强撑着坐起来,拉住他的手说:“熙儿,你大约不知道,朕当年与你的母妃也算情意深重,若非有小人陷害,朕又怎么舍得把你送去那苦寒之地?朕会把你养在宫里,立你做储君——朕早便与你母妃提起过此事,宫中人人都知道。”
李熙听见承乾帝提淑妃,表情略有松动,重又转身跪下来,替承乾帝掩了掩被子。
李熙忍不住有点好奇地问:“父皇,我母妃她……年轻时是个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