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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恩听了就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正是他,他就是章云礼。”听见李熙这么说,裴怀恩跳下车架,大步绕到了马车旁边,偏头对坐在车内的李熙道,“好阿熙,我猜你还不知道,这章云礼确实有才气,他从前写的那些诗词文章,我也翻看过,有些连我都甘拜下风,可若说他脾气温和,最懂礼数嘛,我看他是只在自己能用得到的人面前懂礼数,实际心胸狭隘得很,是个很不好惹的。”
李熙愣住了,这和他在杨思贤那里听到的消息不一样。
“那被他揪着衣领的又是谁?也是此次会试的考生吗?”李熙又问。
这下连裴怀恩也回答不出了,他不得不往前走了两步,眯眼细细看。
“好像也是个考生,但不记得叫什么。”良久,裴怀恩方才犹豫道,“我似乎在贡院里见过他,他长得高大,在一众考生中显得很魁梧,又总低着头走路,因此有印象。”
李熙哦了一声,了然道:“大约不是官宦人家的。”
正说着话呢,那边打得更厉害了,李熙攥紧帘子,只见那章云礼一拳砸过去,将身前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的人打得趔趄,而那大高个竟也不反抗,只管默不作声的任章云礼打他,把后背绷得紧紧的,极力忍耐着。
但再打下去就出大事了,李熙一言不发的看向裴怀恩,裴怀恩接收到李熙的眼神,当即点了点头,朝前方混乱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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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兄,你这是作什么。”
不消片刻,裴怀恩人未至,声先到,把被大家围在最里面的章云礼吓了一跳,连本能握紧的拳头都松开了。
长澹人爱看热闹,但不爱做出头鸟,尤其是碰到章云礼这种出身京都,家中长辈又在朝为官的,大家伙儿三三两两的围着他看了那么久,却无一人阻拦,反倒令裴怀恩的到来显得很突然,真把章云礼给吓着了。
但章云礼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见来人是裴怀恩,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直了身子。
现如今裴怀恩在外的身份是容家人,容家也是世代书香,在他们这些读书人中的口碑很好。换句话言之,现在的容家虽然在权势上比不过章家,但只要有容老太爷在一天,这章云礼就不敢怎么欺负裴怀恩,明面上还是得对裴怀恩客客气气的。
尤其是裴怀恩的名声也很大,这章云礼就算是考虑到自己考过了之后,未来有可能和裴怀恩一同入朝为官,也不会对裴怀恩太放肆。
此时便是如此,章云礼眼见裴怀恩过来了,就像终于找着了主心骨似的,一把将裴怀恩抓到了自己身边。
“容兄,你快来看,我真是造了孽!”
还不等面前被打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章云礼便愤愤的冲上去,对着他的肚子又补了一脚。
“……竖子阴险,害我多年寒窗尽付东流,竟敢偷换我的会试卷,使我还要再等下一个三年!”
话音落下,裴怀恩安抚章云礼的动作微微一僵,周遭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哦,原来是卷子被换了,那就怪不得章云礼这么生气了,毕竟这个章云礼年少成名,却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科考过,是在去年才被章家长辈说服,屈尊进考场的。
而且众所周知,一个人如果想在长澹做官,一般只有两条路可走,即要么是靠荫蔽,要么就只能靠科举。
荫蔽,顾名思义,即指凡在朝中做到了三品官及以上的,在他年老致仕前,都可随时向皇帝举荐一名自己家中的小辈入朝,但也仅仅只局限在他原本所在的官署部门,不能跨部门举荐,举荐出来的小辈更不能从一开始就做大官,前途如何不好预测。
但靠科举就完全不同了,科举是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只要有人考的成绩好,好到能让皇帝亲眼看见,那便是老话常说的“宰相根苗”。
料想章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们思忖着章云礼的学问好,与其靠祖宗荫蔽入仕,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再靠资历慢慢往上爬,还不如让他直接去参加科举呢。
再说章家近两年也在衰落,一家人全靠章父一人在朝中苦苦支撑着,加上他章家人丁不兴旺,所以现在虽然表面看起来还很有势力,但假如哪天章父老了,病了,章家也就得倒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章云礼如果能经科举入仕,得到皇帝赏识,就能与章父互相帮衬,尽早替章父减轻肩膀上的重担,确实是比让他走荫蔽做官,日后还得靠章父费心提拔有用得多了。
这么一想,裴怀恩倒真有点冷静下……
……冷静下来个屁啊!
霎时间,裴怀恩听见章云礼这话,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简直怀疑章云礼喝多了。
唉不是,这章云礼刚刚说的什么?裴怀恩睁大眼睛想,这个人方才居然跟他说,有人能在贡院偷偷换掉别人的卷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在贡院中堂而皇之的偷换掉会试卷,这得是有多大的势力,恐怕连杨思贤来了都不敢打包票。
就离谱!
想他这些年汲汲营营,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己这柄刀磨得更锋利,已有很久没关注科举这事了,还以为这玩意被约束得和他小时候一样严,结果没成想,现在居然都能花钱找人帮着偷卷子了啊。
……唉,且等一等,那要是这样说的话,他的卷子现在何处,该不会也早早便让谁给换了吧。
越想越背后发凉,裴怀恩低了头,目光落在那名被打的书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