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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言之,即便是这世上再有名的美人,于他们那些位高权重的官老爷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些和金银玉石,古董字画等同的小玩意,只能成为他们闲时结伴取乐的消遣,或是平日里互相赠送的精美礼物。
那么依着这个逻辑,若那厉戎真得了位貌若天仙,挥金如土,能引得万人空巷的大美人,就该摆宴庆贺。再不济,厉戎也会趁三两好友去他家做客的时候,喊美人出来为好友跳支舞,唱个曲儿什么的,让好友也跟着他长长眼。
可反观厉戎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不仅不叫人看,还偷偷把人藏起来,费心藏得那样深,仿佛生怕被谁发现了似的。
诚然,不排除厉戎有可能是个直性情,就像玄鹄说什么也要和小桃红好一样,死活认准了那女人,不想把那女人带出来给别人瞧。可若真是如此,想那厉戎爹娘早死,又没人拦着,就该娶那女人为妻啊。
结果现在是怎样?既不把人带出来,又不给人名分,两个人平时甚至都不住一起。既然没有用,除非厉戎是傻了,否则裴怀恩实在想不出,厉戎究竟为何要花钱给自己请这么个祖宗回来。
也是因此,当文道随口把厉戎这事,当成乐子说给裴怀恩听时,裴怀恩却暗自上了心,虽然表面没表示,却在听完之后,立刻就开始通过自己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偷偷继续往下查,还因为怕自己人手不够多,没忘喊玄鹄帮他一起查。
也是赶巧了,原本因为两国交战,裴怀恩误以为那女人是内鬼,或是南月奸细,连带着对厉戎也生出偏见来,有好几次和玄鹄谈事情,都刻意避着厉戎,只等厉戎真正暴露的那天。
然而谁能想到,过了没几天,厉戎养在外面那女人果真被查出了点问题,身份却和他先前预料的不一样。
经过反复确认,裴怀恩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女人就是当年在淮王府上伺候过,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丫鬟。
事情还要从很久前说起,那会承乾帝还没死。
记着那时李恕狗急跳墙,为了嫁祸他,就用小金傀控制他屠了淮王府,事后他万般悔恨,曾数次找来当时负责善后的厉戎问,想要找到活口。
可是殊不知,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落在厉戎眼里,就成了想斩草除根的意思。
那时承乾帝病重,李熙和几个兄弟还在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厉戎看出裴怀恩和李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点摸不准李熙的态度。可他为了谁都不得罪,也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便学着两头下注,一边悄悄想法子放了两个重伤的,一边又故意跑来和李熙说,淮王府这次是真死绝了,人数和名册都对得上,绝不可能有活口。
为了不被连累,厉戎小心翼翼地做了假名册和假尸身,做得很逼真,谁也没有怀疑到他。
等把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厉戎又替那两人寻了个好住处,让她们先对外以母子相称,暂时隐藏起来。
本来么,按照厉戎原本的打算,他想他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静心等到尘埃落定,假如最后是李熙赢了,他再回去补刀,假如最后是淮王赢了,他就把人放出来,用李庆的命向淮王邀功,横竖两边都不会亏待他,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侍卫长。
可谁知夜长梦多,那女子为了活命,竟真勾的厉戎对她动了心,还把当初淮王府被屠时的种种蹊跷也告知了厉戎,引得厉戎也一度怀疑李熙或许真对淮王没杀心,不觉陷入两难,差点就带她们两个出来露脸了。
但……老话讲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当厉戎看见李熙想法子料理了裴怀恩,又对齐王和寿王多宽仁,没怎么为难他们兄弟二人后,已经有些信了那女子的话,觉着李熙一定会宽恕自己的侄儿。
然而紧接着,厉戎就从玄鹄突如其来的忙碌中,发觉淮王和李恕都活着,并且李熙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厉戎哪里能把李家几个兄弟间的弯绕和争斗弄明白,他只觉得自己受骗,再也不敢轻易放人出来了。
可若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枕边人,他又舍不得。事情闹到最后,他就只好同那女子打商量,让她悄悄把李庆处理掉。
未料那女子也是个忠仆,虽然表面答应得紧,实际却只狠狠砸了李庆的头,又教李庆装傻,并借此说服厉戎放过李庆这娃娃,从此只把李庆当个傻子养着就行了,不要再造杀孽。
除此之外,那女子还以精打细算为由,提出要帮厉戎管账本,每个月都问厉戎要大量的钱,以便在厉戎反悔后,随时都能带着李庆逃跑——因为她谁也不信。
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因着厉戎的一时心软,淮王血脉得以保存,但也因为李熙后来对淮王发出的格杀令,那女子唯恐李庆被杀,觉得就算真是老五在挑拨离间,李熙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欲李庆再陷入其中,反而满心只想着把李庆平安养大,哪怕只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很好。
话又说回来,这消息藏得实在太深了,起初玄鹄刚把人找到的时候,几乎不敢信,而且厉戎也不认。
最后还是靠裴怀恩跑过来和厉戎说,眼下李熙有难,据传南月那边领兵的就是淮王,而淮王现在之所以和李熙闹得这样不死不休,就是因为当年那惨案,所以这样一看,厉戎愿意点头留下淮王的孩子,其实是有功啊。
裴怀恩还以容祁的身份,假借酒后失言,就说是玄鹄告诉他的,当年李熙确实没对淮王动杀心,如今能和淮王闹得这么难看,则全是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