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究底,那只是桩能功过相抵的旧案,万一赶上父皇高兴了,只将老二降职禁闭,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厂公,皇权之下,还有什么罪能比得过这个,这才是真正不可赦免的。”李熙抬手抹眼泪,忽然几步绕过小桌,对着裴怀恩单膝跪下。
李熙说:“厂公,此乃我平生夙愿,若厂公能出手相助,我……自当感激涕零,此后愿唯厂公马首是瞻,再也不敢有异心。”
裴怀恩久久地看着李熙,却未发一言。
皇子跪太监,这是多大的屈辱。
可见李熙到底有多么痛恨晋王,又有多么依赖邵毅轩。
风送青草香味,落针可闻。
许久,许久,久到李熙都有些后悔提这些,唯恐裴怀恩对他今天的落井下石生疑,却听裴怀恩忽然点头答应了他,笑声对他说:“六殿下言重了,你我相识一场,你帮本督办了这么多的事,说了这么多的话,这是本督应该为你做的。”
“事了之后,若当堂下了死牢便罢了。”
说着便伸手,温温和和地把李熙从地上扶起来。
“六殿下今日这一跪,我记着了。”裴怀恩愉悦地说:“全听六殿下的,若到时真只因为御下不严降了职,罚了腰牌……我保证会让六殿下如愿以偿,亲眼见着晋王这么干。”
第018章羔羊
这天见面过后,裴怀恩如愿领走了黄小嘉。
有裴怀恩帮忙打配合,李熙动作迅速,暗中派孟青山下了趟福川,顺利抓回人犯。
转眼一月过去,期限将近,承乾帝终于想起李熙来,派人给李熙送了新做的蟒袍,喊他上朝回话。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结案这日,玄鹄难得换了身浅色衣裳,头戴斗笠,亲自驾车送李熙出门,盼望李熙能马到功成。
一路颠簸,李熙穿戴干净,阖眼靠在车里养神,出声对玄鹄说:“反正已经有那么多人见过你,还带什么斗笠。”
玄鹄扬鞭抽在马身,高兴地说:“不是六殿下您吩咐下来的么,让我少露脸,方便以后在暗中行事。”
李熙没忍住笑,伸手撩开了帘子,摇头说:“这时候倒想起我的吩咐来,平日在家里,也没见你刻意避讳什么。”
玄鹄听了就笑,落鞭时又说:“我跟吴叔、跟青山兄,那都是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千杯少,六殿下您不懂。”
言罢再落一鞭,赶马飞快,须臾便到了殿前。
今天刮风很大,李熙行到地方,由玄鹄扶着从车上下来,左右环顾,见着百官皆依文武规矩分列两侧,既不交谈,也不胡乱走动,安静得甚至有些死寂了。
两支队列最前面,则分别站着晋王和齐王。除此之外,寿王紧随齐王之后,淮王告假,李恕则鲜少上朝,一门心思只顾着赚钱。
杨思贤也没上朝,听说是病了。
一片肃静中,厚重的钟声响起,承天殿的殿门在官员们眼前缓缓打开,裴怀恩一身赤色蟒服,当先跨进殿内,连个眼神也没施舍给李熙,仿佛与之并不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