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当时的他们跟自己一样激动,一样不知所措,一样说了错的话,可是他们是最无辜的——夹在自己的儿子和社会之间。
他们承受的压力从不比自己少,甚至在自己离开以后,他们可能承受了更多……他不敢想的东西。
当初,在他作出决定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他觉得痛快,他觉得他们受到了惩罚。
后来他渐渐开始觉得茫然,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惩罚,还是伤害?
一直到现在。
他不敢面对他们。
在这几年里,他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敢打回去,哪怕有两个手机号码已经如同刻印一般烙在心里。
这一刻。
他有好多好多想说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在迎接一个易碎的梦。
“我……很好”景涵强忍着,不让哽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去。他已经不想再把自己的痛转嫁给世界上最*他的人。
“是吗?……”对方的声音突然就有些局促,仿佛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景涵“嗯”了一声,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很久很久,没有人先出声,也没有人先提出挂电话。他们就这样隔着手机,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南方的冬天冷吗?我听同事说他们孩子都在抱怨南方的冬天冷的要命,穿得很厚还觉得冻……”半晌,对方终于再度出声,口气却像是在嘱咐刚出远门上大学的孩子。
“是很冷,这里海风还很大,每次都吹得人从骨子里渗着冷。”
“知道你怕冷,有没有多穿一点?别像以前一样冬天还耍单,裤子就穿一层,最少也要加层秋裤知道吗?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年纪大了得关节炎,一下雨刮风就疼……”
“知道了”
“知道了不行,要做到”
“嗯”
“缺不缺毛衣?妈无聊的时候多织了两件,按你爸的体格织的,也不知道给你穿合不合身……”
有那么一瞬间,景涵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像是下暴雨时的雨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历经了五年,相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景涵第一次心理防线全面崩溃。
“不过你也真是的,干嘛要选个离海那么近的城市,据说那边蚊虫也很多的,蟑螂大还会飞……”面对着突然沉默的景涵,对方不怎么在意的继续唠叨起来。
景涵听着听着就想笑,偏偏眼泪还挂在脸上,一个笑容显得不伦不类。
“妈,哪有那么多会飞的蟑螂,就算虫子多也不会经常爬出来吓唬人的。”
“那也怪吓人的”
“你都从哪听来的”
“同事说的呀!”
“那叫道听途说”
“……反正还是北方好”
“南方也很好的”
“没有北方好!”
“好~没有北方好”
“那你回来吗?”
景涵突然就沉默了。
对方声音里的期待太过明显,而这份殷切的感情终是化成了巨石压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