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张美娟觉得自己依然停留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人的来临,这是他在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承诺——我更希望带你去索科特拉。
因为跟随着那十三幅油画一同转发来的,还有男人手写的信件,这个年头愿意用笔写字的人已经不多了,但他的笔锋坚定有力,一笔一划都极有章法。
他在信里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思念,然后在末尾的时候他写到:“我现在并不知你在地球的何处,但我希望在2019年的冬天可以完成整个公司的整合,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到索科特拉待上一段时间,那里环境恶劣,但也有足够的生存设施。我想你也许有时间和我一同去吧。如果可以,2020年的春天,让我在索科特拉等你的出现,好吗?”
于是张美娟在2019年的春天,把那封用A4纸写的信件放在自己原木的床头柜上,她时常在有空的时候拿出来阅读,海风缭绕而过,头顶星空是无与伦比的钻石海洋。此时,有人在远处弹着吉他,唱起了苏格兰的民谣,声音苍茫而悠远,随着风潜入了大海。
有几名植物学的教授在离开时,送给了女人几株不知名的沙漠植物,据说是岛屿上独有的品种,通常会在年尾的时候开出一种粉红色的花朵来。她将它们都埋在了酒吧的门前。
而现在,张美娟在等待着,她也只需要等待。
等着谅解,也许是拒绝。
等着花开,也许是等着他来。
(完)
番
当椒图躲在自己波兰的小木屋中去看邮件时,苏盛一共发了三十三封邮件,最后一封停留在三个月前。
她回到琴行,椒图正在等她,他从华沙而来,竟也是为求一个结果。
“跟我走吧,你可以去波兰,在波兰也能开你的琴行。”男人哀求到:“我们耽误半辈子了。”
“可为何不是你留在这里?”
“在这里我已毫无机会,你知道的,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不行。”
苏盛并不擅长做一名爱人,但确实能做好琴行的老板。张美娟离开后的一年里,她把琴行拓展到了五家。现在,她终于也是个富有的女人。只是经过婚纱店时会时常望着一件牙色的鱼尾水晶婚纱发呆。然后在某一天,她再次路过那家婚纱店时,看见里面的年轻情侣在吵架。那小白兔似的女生就穿着自己心仪的牙色婚纱,与未婚夫吵得不可开交。再定睛一看,那男人竟是张美娟曾结交过的岳维东。
隔着玻璃窗,苏盛苦笑离开,她终于发现爱一个人是多么不划算的事。每个人似乎都想在爱情中得到一个结果,可唯一的结局是合葬罢了,两个人的尸骨埋在一起二三十年后一同化骨成灰。
她爱谁,最好的结局,都是如此。更何况,无人能爱一个人长久如此而心无芥蒂。
“我决定我后来的那一半人生,先好好爱我自己。”
陈若谷2020年的春天,在索科特拉等待,从中国飞来的航班每日一趟,他落地后每日都守着,他总在航班落地的那个固定的时间去,独自一人站在简陋的机场门前孤单张望,形如一盏线条笔直的雕塑。
时间久了,机场的工作人员都称他为等待的中国男人。
在其他时间,他住在离张美娟四十公里外的一家酒店,虽然酒店环境已是当地最好,却依然每日与蚊虫鼠蚁为伴,干净的热水时有时无,他每日去完机场后就开车与导游去到郊野,想要看尽群岛上所有的野生动物,给奇形怪状的动植物们拍照。他还学习制作昆虫标本,把虫子浸泡在某种溶液中,再用钳子小心取出来放在白纸上晒干。偶尔周末导游约他出去喝一杯,t这种地方也有其他中国人,不过在四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可惜陈若谷对其他中国人并无兴趣。他在索科特拉等了足足三个月,每日都过得无比充实,除了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那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事让他感到忧伤。
她也有资格永远不再出现。
张美娟种在门前的花开了,在2020年春天。她全然专注在自己小小的酒吧经营上,陈若谷写给她的信放在床头柜子上发黄,同样一起褪色发黄的还有她对陈若谷的全部回忆。
回忆有好的,也有坏的,大部分在张美娟的脑海中仿佛只剩无声的画面,她感觉不到喜悦与悲伤,经历过陈若谷的人生就好像经历过一家喜欢的商店,一座建筑,或者一个城市一般,每当回想起时,并无情感的波澜。
张美娟知道,这大约是伤口痊愈的迹象。痊愈代表着她绝对可以重新去爱人,爱他,或者爱另一个人都一样。
而她并不打算是爱别人。
周末有一群昆虫学家驱车前来喝酒,口中总是撮合她与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他们都叫他等待的中国男人,据说他在这里等待爱人已足足三月。美娟觉得他也许可以等上一年,才能让时间抚平有渴求的内心。
“你们应该见一面,约会什么的。”一位历史学家说:“这家伙每周三都和我们一起去远足,我们都叫他中国人,反正这里的中国人真的不多。就和我们叫你美丽的中国老板一样。下次我们就带他过来,你要在这里,不要出去看你的植物。”
可惜陈若谷在周六被他们软磨硬泡地带到酒吧时,只有两名当地的侍者来招待他们。
“老板不在。”其中一名英语更流利的侍者说到:“植物,她去看她种在农庄里的植物了。”
“你看,你们真的很相称。”昆虫学家说到:“你喜欢动物,她喜欢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