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雾计划”,希尔维娅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这个计划是纳粹在整个欧洲占领区内对付那些有名望的人士的。
纳粹把这些有名望的人士秘密逮捕,秘密处决,然后寄给他们的亲戚朋友一张死亡证明——没有死因,没有地点,只是通知死亡。这样就可以避免这些人的死亡带来反纳粹声浪。
她轻轻叹息一声。费舍尔,他的肩章显示他只是一位党卫队一级小队长,换算成正常的军衔,就是一位上士。他在党卫队这个层次分明的等级秩序里,只是非常不起眼的一环。
否则他也不会被派到荷兰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纳粹权力秩序里毫不起眼的角色,就有权力威胁她。告诉她:如果她不配合的话,就把她和她的家人——曾经闻名于欧洲,对教皇和沙皇都有影响力的威廷根施坦因家族的成员一起处死。
希尔维娅向他点了点头,她放软了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瑟瑟发抖:“请您不要这样做,费舍尔先生。我并没有。。。。。并没有不和您回去的意思。但是,但是您总要允许我和我的家人们说一声啊。”
费舍尔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位被吓到的年轻公主,在这样巨大的悲伤和压力下,她竟然还能维持住表面上的镇静,该说这是贵族们的矫情吗?他侧过身,给希尔维娅让了路。
希尔维娅像一阵风一样跑到她父母的房间:“我要回柏林。”
古斯塔夫亲王正在安慰瓦尔曾嘉王妃,闻言抬起头来,他是个头发和胡子都有点发白了的老年绅士,带着旧帝国时代贵族的气度:“你说什么,希娅?”
“我要回柏林。”希尔维娅看着他们道。
她的父母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她疯了。古斯塔夫亲王不得不暂时放开悲痛欲绝的妻子,站起身来,低声质问她:“你怎么了,希尔维娅?”他是个传统的父亲,拥有一家之主的权势,讲话的时候带着三分威严。
希尔维娅突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虽然她早就应该知道,她和她的父母,自从她十岁离开家去奥地利读书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任何深刻的谈话。他们不信任她是很正常的。没有人能自然而然地了解别人的一切,哪怕是家人,也不例外。
但自从海因里希——那位与她有着心意相通一般的默契的兄长死了之后,她又把这种希望投射在了父母的身上。
她抽了口气,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只得低头默默地擦掉它们,苦笑着想,她这几天来流的眼泪比过去的好几年流的还要多
古斯塔夫亲王看着她,自从希尔维娅离开瑞士去奥地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希尔维娅的眼泪。他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但他拉不下脸来向小女儿道歉。
正在僵持的时候,希尔维娅的长兄路德维希从外面闯了进来:“父亲,你看到外面的盖世太保了吗?您知道他们是为什么。。。。。。。”
看到希尔维娅流泪的面容,路德维希的话戛然而止,他走到希尔维娅面前:“希尔维娅,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吗?为什么?”
希尔维娅深呼吸了一下,她知道现在这种混乱而糟糕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头脑,哪怕她是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兄:“是的,大哥。我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不跟着他们回去的话,我们都要受到牵连。”
古斯塔夫亲王勃然大怒:“他们疯了!我姓威廷根施坦因!”
希尔维娅苦笑了一下:“可是父亲,冯·施莱歇尔将军、冯·布雷多将军,他们就没有显赫的家世吗?”
古斯塔夫亲王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就是因为在纳粹在“长剑之夜”里展现的残忍而彻底地与纳粹决裂,发誓“只要希特勒还是德国的总理,我就不会踏上德国的土地。”他没有想到,希尔维娅,竟然全部记得,还能快速地反驳他。
他曾经欣赏过希尔维娅展现出来的智慧和交际的手腕,认为她是最像自己的孩子。但在最后,他还是为希尔维娅选择了一条与大部分贵族女性没有不同的道路——平庸的道路。
他认为在这个时代,平凡是保护自己的最大手段。可即使如此,希尔维娅也没有能够在这种保护色下隐藏住自己。
希尔维娅看了她爱的家人们一眼,向他们行了一个庄重的蹲身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比起普通的离别,这更像是一去不回。
瓦尔曾嘉王妃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古斯塔夫亲王猛然反应了过来,他冲出门去,抓住了自己的小女儿:
“希尔维娅,等一等!我在德国拥有几处产业,我写一份单子给你。之后,我会签署一份委托书,把所有产业委托给你处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希尔维娅震惊地看着他,按照贵族的规矩,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她们只拥有嫁妆,多少则看父母的心情和夫家的声势。现在古斯塔夫亲王把自己在德国的身家全权交给她处置,是为了要她能在危急时刻能用钱向纳粹买自己的命。
“不,”希尔维娅下意识地拒绝了,“您不了解希特勒,父亲,纳粹是不会因为财富而停住脚步的。”
“你傻不傻,”古斯塔夫亲王急得跺了一下脚,他低声问她,“就算希特勒无法被收买,戈林呢?希姆莱呢?所有的纳粹党人都是不要钱的人吗?还有那些对纳粹党有影响的人呢?”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能靠黄金买命,但她认同父亲的判断,实际上,大部分纳粹党的官员,都是满脑肥肠无所事事的角色,纳粹的战车,只有在同时拥有人民的狂热和向外扩张的胜利时才能运转顺利,否则这群人自己就会毁了纳粹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