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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认为这是很重的责任。
她坐在桌子边,听这些密谋分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抛出自己的方案:戈德勒博士——这位在魏玛共和国时代就极为有声望的政治家,整个文官集团的领袖是最为积极的。他甚至不厌其烦地制定出同盟国支援德国的相关要求,包括提供一大堆物资。
大概是因为她在桌子上的缘故,冯·哈塞尔大使又提到了她的观点:“丘吉尔政府不会和德国议和的,不论是哪个德国政府。他们要保持着帝国的荣光,只能把世界搅得越来越乱,但是,斯大林政府,他们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和我们一样。”
戈德勒博士和几个前军事情报局的人并不同意他的看法:“不,斯大林现在只想让整个布尔什维克主义染红欧洲,他们的坦克离我们的国界越来越近了,他们不可能放弃的。如果要结束这场战争,只能依靠英美,英美害怕一个布尔什维克主义统治的欧洲。他们和我们一样,既不理解苏联的过去,也不理解苏联的未来。”
希尔维娅轻轻叹了口气,在谈判僵局的时候,人们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她终于忍不住把冯·哈塞尔大使请到了阳台上,长久地留在那里会让她的支气管炎复发。
好不容易呼吸了一点新鲜空气之后,希尔维娅缓了过来,她轻声道:“。。。。我恐怕他们是对的,斯大林不会再和我们谈判了。”
“您说什么?”哈塞尔很惊讶地看着她,他还以为她是他坚定的支持者,“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希尔维娅叹了口气:“之前我告诉您,可以和苏联人谈判的时候,是1943年的秋天。那个时候我在纳粹高层的宴会里也能听到苏德和解的声音。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苏联越来越团结了,他的力量与日俱增,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由于纳粹的迫害站到了他们的那一边——战争越进行下去,苏联能够得到的好处越多,甚至。。。。。如果英美再不插手的话,布尔什维克主义将控制整个欧洲。”
冯·哈塞尔大使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觉得她对苏联人估计得过高:“。。。。。我不知道您如此亲苏?”
“我只是在描述一个现实。”希尔维娅道,“我们的时间很少了,如果在英美登陆之前我们还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我们就只能坐视德国变成两边争霸的棋子。”
“您是从哪里知道英美要登陆的,希尔维娅。。。。。”冯·哈塞尔大使觉得她简直是个谜团,“不要轻易地下这种武断的结论,如果您有证据,可以拿出来。”他压低了声音:“这样也可以坚定我们之中那些投机分子的心。”
希尔维娅苦笑了一声:“您对我估计得过高了。。。。我要是能拿得到证据的话,我现在应该在帝国保安总局的地牢,或者俄国人、英国人、美国人的监狱里。这是很简单的推论,英美不会容许苏联人统治整个欧洲的,他们再登陆得晚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斯大林把希特勒赶下海。”
“可您说的是对的。”冯·哈塞尔大使轻声道,“我们去英美的人没有得到任何积极的回复,而且您也知道,1943年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上,罗斯福和丘吉尔已经说要德国‘无条件投降’了。我们现在两条路都走不通了。”
“我们现在两条路都走不通的原因是,我们自身没有任何牌可以打。”希尔维娅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为什么首先要掌握政权,才能谈论其他的内容——在战争之前,英美或者苏联人还会考虑支持一个‘反对派’这种温和的变革模式。但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等到第三帝国彻底失败,德国人就不会再有任何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我们的牌已经越来越少了。”
冯·哈塞尔大使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希尔维娅这么悲观,他不愿意直接面对这个问题:“我们再讨论讨论吧,希尔维娅,您先和我进去,好不好?”
这当然不是希尔维娅和反希特勒组织的密谋分子们的第一个矛盾。
自从三月中旬以来,希尔维娅就变得十分忙碌,她住在柏林她兄长之前的公寓里,忙着处理社交邀请,忙着帮哈塞尔大使做“会议记录”。希尔维娅殚精竭虑地工作,到了霍伦夫人看不下去的地步:“您在做什么呢?那些数字。。。。字母。。。。是什么意思?”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是一套复杂的数学公式。”她对数学和国际象棋的爱好派上了用处,她着手编写了一套密码,用于记录密谋分子们的会议内容,密码对应的母本是歌德的一版文集——这在德国的上流社会里几乎人手一本。
但当她把会议记录交给冯·哈塞尔大使的时候,哈塞尔被她吓了一跳:“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可以避免泄密。”希尔维娅说道,“您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保证盖世太保没有三两天的艰苦工作解不开它。这样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时间。”
“不。”哈塞尔无奈地笑了,“您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要您帮忙记个会议记录,您只要负责如实记录就可以了。出席者、发言者、每个人的说法和最后的结论。。。。。。这一点对您而言并不难吧?”
当然不难,这是很简单的工作,随便找一位女秘书都能做到——可希尔维娅怎么没想到,他会允许在这么机密的会议上出现明码的“会议记录”这种东西。
这种会议记录最方便的就是来抓捕他们的盖世太保。他们只需要对着记录抓人,就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更别说他们还能搜到各类的“私人记录”予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