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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上去并不害怕。”汉斯·冯·丁克拉格男爵替她拉开了车门,饶有兴致地问她。
“我只是很好奇。”希尔维娅的目光定格在古堡的一处窗口上,她发现了隐藏在阴影后的枪口,“我的哪位旧友和党卫队有这么密切的联系。而您,一位外交官,又是如何和这一切扯上关系的。”
汉斯·冯·丁克拉格男爵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人告诉我您是一位这么锐利的女士。”
“您误会了。”希尔维娅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对于传统的贵族女性而言,“锐利”并不是一句夸奖。她也不想把自己和这位男爵的关系搞得很僵,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并不会到“喝下午茶”为止。
汉斯·冯·丁克拉格男爵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一路走进去,内部倒是别有洞天。几位忙碌的女仆穿越在走廊上,穿着黑裙子和白围裙,见到他们就蹲身行礼,各个都长得颇为漂亮,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
古堡大得宛如迷宫,他们转到了一处圆厅前,汉斯·冯·丁克拉格男爵替她推开门:“请进,殿下。”
圆厅里静悄悄的,希尔维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舒伦堡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的山峦:“舒伦堡先生?”
“您比我想象的要来得早一些。”舒伦堡似乎在想别的事情,被她一喊,才反应过来:“请坐,希尔维娅。”
他们在沙发上落座,几位女仆送进来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茶水是别出心裁的奥地利花果茶。舒伦堡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我记得您口味清淡。”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她确信舒伦堡如果真心想要结交谁的话,是很容易成功的:“谢谢您,舒伦堡先生。”
舒伦堡笑了笑,一位女仆低头给他倒茶,她的十字架从衣襟里滑了出来。希尔维娅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个十字架上。那个十字架和其他教派区别极大,除却一个十字之外,在最上面有一横,最下面有一撇——这是东正教十字架的标志。
女仆躬身退了出去。舒伦堡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那姑娘身上有什么您感兴趣的吗?”
“东正教的十字架。”希尔维娅道,“这姑娘是从东欧来的吗?”
“这里的女仆都是俄国人,她们听不懂德语。这样不用担心她们偷听我们说话。”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顿,道:“在这里工作比在工厂工作好得多了,这里她们好歹能吃饱饭,有衣服穿。”
希尔维娅意识到这些姑娘都是被纳粹从苏联抓来的劳工,纳粹在占领国大量地掠夺人口,并把他们带到德国去做劳工——更确切的词是“奴隶”。
他们没有工钱,没有假期,只有最低配给的食物和一个睡的地方。
希尔维娅勉强地笑了一下,她实在没办法像纳粹分子一样称赞舒伦堡的“好心”。只得找补了一句:“是吗?我以为您会担心她们窃取机密。”
“她们不会有机会的。”舒伦堡饶有兴致地问道,“您对这些姑娘的命运很感兴趣吗?”
希尔维娅笑了笑:“实际上,我对所有人的命运都很感兴趣。毕竟他们都是上帝的子民。”
舒伦堡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这是一句符合希尔维娅身份的话:“抱歉,我把话题岔出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您呢。”
希尔维娅又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我还以为他不想举行过于隆重的典礼呢。毕竟只是订婚。”
舒伦堡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希尔维娅。如果您在一年前结婚或者订婚,我保证您的仪式会在社交界被津津有味地讨论一个月。可惜战争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一切引人注目的举动都是不合适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据德国现在的法律,订婚和结婚具有同样的法律效力。”舒伦堡说,“所以昨天早上施季里茨把结婚申请表交给了我。我得提前告诉您,那份表格会审核很久……期间可能会有一系列您不喜欢的调查。”
“我不喜欢的调查?”
“据我所知,您身上有斯拉夫血统。”
“我的曾祖父是俄罗斯和普鲁士的亲王。”希尔维娅没有避讳的意思。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岳母是个波兰人,她的姐妹嫁给了一个犹太银行家。我们可能会在审核上多花一点心
希尔维娅低垂眼眸:“谢谢全国领袖的好意,可您忘了吗?我是教徒。”
“那还是找一位神父吧。”舒伦堡说,“如果战争没有这么糟糕的话,你们可以回东普鲁士找一位亲近的神父——一位主持过亲人洗礼、婚礼、葬礼的老友来主持家庭的婚礼。但现在那里随时可能变成前线。”
希尔维娅知道施季里茨所说的“有人乐意代劳”是什么意思了。她现在很好奇,施季里茨是出于对舒伦堡的了解,还是出于什么别的东西作出了判断。
“如果党卫队全国领袖没有出席的意图的话,本来维也纳也会是个好选择。”舒伦堡思索了片刻,“或许您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或许能帮您组织好一场简洁大方的婚礼,好吧,订婚礼。”
希尔维娅很想告诉他,其实他们回瑞士更好。但这显然不在舒伦堡的考虑范围内——她也不可能拒绝舒伦堡,只得点了点头:“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舒伦堡看着她,“施季里茨是我的下属,但更是我的朋友。对了,您打算挽着谁的手进教堂呢……您的家人不一定来得了德国吧?”
希尔维娅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看得出舒伦堡想把这场订婚仪式办得和结婚仪式大同小异。这倒是给她出了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