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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维娅坐在一边,看着施季里茨温和礼貌地一遍遍地重复自己的生平:出生在勃兰登堡的贵族世家,和国防军的很多着名将领一样,拥有极为传统的道德观:清廉、尚武,对国家观念的绝对忠诚。由于家族传统和对德意志的信仰踏上了从政之路,历任经济部、外交部……
显然,他这种传统的贵族做派和高山一样冷峻禁欲的气质吸引了西格丽德,整个下午茶时间,她都亲切地坐在他身边,和那群贵妇人们问这问那,甚至搬出自己的小提琴,请“可爱的施季里茨先生”点评她的演奏。
冯克拉姆男爵在晚宴时分走进来,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好友成了社交明星,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希尔维娅向他招手:“怎么了吗?冯克拉姆先生?”
“只是很惊讶,”冯克拉姆男爵走到她身边坐下,“我认识施季里茨六年了,我以为比起社交沙龙,他更喜欢湖泊、森林、图书馆、博物馆、网球场……他今天改性子了?”
希尔维娅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其实数次想打断西格丽德的问话,把施季里茨从这种“审讯场合”里拯救出去,但她得到的只是西格丽德的抱怨:“亲爱的希尔维娅,我还没有来论你的罪过呢,你怎么能这么晚才和我们介绍他呢?”
希尔维娅觉得自己像在演出时放了搭档的鸽子的人:“我想并没有,他应该是陪我来的才对。谁知道西格丽德,还有这些夫人们对他那么感兴趣。”
冯克拉姆男爵笑了笑:“这是女主人的招待不周,她竟然没有找合适的男士们来陪伴您。”⑤
“请您别这样说。”希尔维娅笑笑,“西格丽德抱怨很久了:‘战争把可爱的男士们都从我们身边夺走了’。再说,您不是来了吗?”
“对啊,都到晚宴的时间了。”冯克拉姆随意地开着玩笑,“要知道,现在在德国能吃上一顿好东西的地方不多啦。”
终于,在皎洁的月色开始降临的时候,西格丽德喊大家去另外一个宴会厅吃晚饭。希尔维娅终于得以挽着施季里茨的手,他的表情还是很轻松,但身体的语言是紧绷着的:“你还好吗?亲爱的。”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西格丽德已经回过头来了:“天啊希尔维娅,我第一次知道您是这么一个善妒的女人,还是说,女人在恋爱之后就会改性子?”她显然说的是玩笑话——因为她快步走到了另外一群贵妇人中,给他们交谈的空间。显然,作为沙龙的女主人,西格丽德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没事,现在我已经适应了。”施季里茨摇了摇头,“刚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在接受帝国守护的审讯。”
他说的“帝国守护”就是帝国保安总局的第一任局长莱因哈特海德里希,在他事业的鼎盛时代,他被任命为波西米亚及摩拉维亚代理总督,主管捷克斯洛伐克地区。因此人们尊称他为“帝国守护”。
“为什么这么说?”
“他也喜欢这样一对多的审讯方式,他认为这样能给犯人精神压力。”施季里茨说。
希尔维娅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施季里茨沉默深沉的作风,说出这样近于“抱怨”的话是很不容易的。可见今天下午是个多么重大的考验。
晚宴上女士们缠着施季里茨说他出访国外的事情,希尔维娅紧张起来:她知道在座的很多人是外交官的家人,对外交工作和国外的情况很了解,简单的谎言是骗不过他们的。
施季里茨倒是很从容,他描述了一下他在瑞典、西班牙、匈牙利、奥地利等地的工作,就很快地把话题引到国外的风情上,贵妇人们回忆起之前随着丈夫出访的时光,连冯德克森夫人也参与进来,说起她丈夫做日本大使时的事情。
晚宴一结束,希尔维娅就要起身告辞,西格丽德却拦住了她:“等一等嘛,希尔维娅,有个人和我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但我等到现在,他还没有来。”
“什么人?”希尔维娅猜测着自己朋友的名字。
西格丽德卖起了关子:“我想,他可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吧。总之,您再留一留,好不好?我答应了人家的。也让我们的施季里茨先生多留一会儿嘛,我们还没说完法国的事情呢。”
施季里茨看出来她在为难:“没关系的,希娅,你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屋子里有点闷。”
“别这样,您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希尔维娅一起散步。您还是留在屋子里,和我们聊几句吧。”西格丽德拽着他的手臂,带他转回屋子里去,又扭头对希尔维娅说:“您要出去走走的话就自己去吧。”
沙龙的女主人说到这种程度,希尔维娅也不好违逆她的意思。她转身走了出去,在朦胧而惨淡的月光下,后花园中的水池熠熠地闪着光,水池上飘着夏日的荷叶,几朵荷花随着夜风在梦境里摇曳。
希尔维娅躺在水池边的躺椅上,回忆前一天晚宴上的事情,她难得有机会可以静静地思考:她认为,希姆莱并不是第一天得到这份机密的病历。但他最近才把这份病历告诉他的家庭医生:是战争要在德国本土上进行让他畏惧了?还是他的野心正在膨胀?……她凝着眉推断希姆莱的想法。连有人走到她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殿下。”来人向她欠了个身,希尔维娅坐起身,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几乎是那个瞬间,她才发现这是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中尉,这个礼仪显然生疏了:“您不用对我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