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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维娅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别这样,亲爱的。”她的声音带着可怕的颤唞,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参加了“七月密谋”,和施陶芬贝格有所交往,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可能站在第三帝国的立场上做任何事情:“我相信你。”
施季里茨笑了,他站起身,在她的嘴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晚安,希娅。”
希尔维娅向他笑了笑:“你不休息吗?”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施季里茨说,“事情很多,我大概会在书房里待到凌晨时分。”
希尔维娅不想再多过问他的工作:“那么,晚安,亲爱的。”
施季里茨走了出去,刚要替她合上门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或许。。。。。你可以读一读那张便条。”
希尔维娅被吓了一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施季里茨已经把门关上了。她失去了再去问他的勇气,只得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她拧开了床头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便条。
这张便条还是之前罗玛莉在法兰克福时交给她的,那个时候多纳尼律师已经被捕,至今生死不明。她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这位律师的嘱托——她始终认为,她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
那张便条上字很小,她非得把它凑近到眼前才能看清,便条是用拉丁文写的:“给亲爱的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在索多玛城即将毁灭之时,过路人不应停留在此处。”∞
希尔维娅在夜色中无声地笑了一下,而后扑倒在床上大哭了起来。她意识到她从头到尾都误会了多纳尼的意思,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加入,也没有想过要她为任何事情负责——他只是单纯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并不寻求回报。
施季里茨察觉到希尔维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这不是说她表现得对生活缺乏兴趣,恰恰相反,她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和之前一样的道路上,她要不就是坐在钢琴边练琴,要不就是坐在打字台上对着自己的论文苦思冥想。但施季里茨知道,她是陷入了情绪低落的状态中。但他没有时间找她谈一谈,整个帝国保安总局一片忙乱,七月密谋、前线战事简直把他们搅成了一锅粥。
一天之后的八月十八日,舒伦堡的副官沃纳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告诉他:“处长请您去一下。”
他很快走进了他上司的办公室,他穿着西装,因此没有抬手喊:“元首万岁”。
舒伦堡显然心情十分烦躁,他不等招呼施季里茨坐下,就开口道:“冯·克鲁格元帅自杀了。”
“什么?”施季里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极少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他和法国军事总督冯·斯图普纳格尔将军一样,自杀在凡尔登战场。不过为了避免枪打不准的悲剧,冯·克鲁格元帅服用了毒药。元首已经批准以军人礼节安葬他了。”舒伦堡从他的办公桌中抽出一份文件交给施季里茨,“这是昨天他给元首写的一封长信,你看看吧。”
施季里茨读了一读,那确实是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开始的句子是这样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间了,生命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隆美尔和我,早已预见到今天的形势。我们的话没有人听……”
随后,这位久经战阵的元帅祈求他一直效忠的元首,如果新式武器没有成功,就“希望您现在也表现足够的伟大,在必要时结束这一场毫无希望的斗争……”
舒伦堡看到施季里茨本来冷峻的脸上神色更加严肃了。他叹了口气,让自己的副官沃纳出去把守着办公室的门:“现在,施季里茨,告诉我,法国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是说,各种方面的。不要那些粉饰的句子,那些东西我在报告上已经看得够多了。”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他知道舒伦堡并不是需要他禀报情况——这些东西在纳粹德国内部或许是个秘密,但难不倒作为六处处长的舒伦堡。舒伦堡需要的是他的判断,这意味着舒伦堡自己有事情举棋不定了。
“法国的情况很糟糕,您知道的,法国国内缺衣少食,经济上非常糟糕。而英美盟军的登陆鼓励了抵抗运动的动作,他们正在不断地膨胀着——虽然没有到和我们抗衡的地步,但已经足够给我们造成足够的威胁了。”施季里茨说,“法国内务部的人很恐慌,他们不肯收手。”
“意料之中。”舒伦堡叹了口气,对于法国维希政府的人而言,和抵抗组织的对抗已经告诉了他们,没有“中立”的选项,抵抗组织的人不会因为他们在战争的最后时间里投靠另外一边就放过他们。
“前线的情况更糟糕了。”施季里茨道,“我们是在和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家对抗,他们可以用空军空投大量的炸弹开路,而我们则缺少这种手段。”
“这么说,你觉得英美盟军很快就要攻占法国了?”舒伦堡问他。
施季里茨摇了摇头:“如果您要这么问的话,我不这么认为。英美盟军的军队和我们一样缺少粮食和后勤装备,如果他们直接攻占法国和巴黎,原本不富裕的后勤会雪上加霜。而且戴高乐和英美盟友的关系并不是坚如磐石的,他们一直在争论谁会成为法国战后的主导。即使是抵抗运动,内部也存在着分歧,您知道。。。。。布尔什维克党人是抵抗运动的中坚力量,但戴高乐并不想让他们掌握战后法国的权力。”
舒伦堡一直很敬佩他敏锐的观察能力,他的工作人员在法国待了好几年,也没有获得这样的信息:“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