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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伦堡摇了摇头:“不,我对缪勒阁下和他的部下们没有什么偏见,虽然他们不会欣赏艺术,但他们不会当着我的面逮捕我的人。我只是很惊讶,这么复杂激烈的曲子,您竟然敢于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弹。”
“您是说您会听出错音和漏音?”希尔维娅笑了一下。
“我不想这样,这毕竟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不过。”舒伦堡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听出来。当我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出声打断您。”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会尽量不给您这个机会的。”
接下来是一段难以演奏的复杂旋律,舒伦堡暗暗地打着拍子没有说话。只是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被美妙的钢琴声从美妙的钢琴声上引开了:“实话说,我很遗憾现在才听到您弹琴。。。。。显然,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您应该是声名卓着的钢琴家。”
希尔维娅没有理会他的赞美:“现在外面有美国人的间谍吗?”
“不,不会那么近,即使他们认为您是一个温和无害的人,您也是在第三帝国的领土上,我猜是在森林里,一棵浓密的大树上,一个简单的望远镜。”舒伦堡说,“不过,美国人的情报机关起步太晚,他们对于情报界不够熟悉。他们需要血与火的淬炼才能成为钢铁。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些人,比如我四处的同事们。他们可以把一次无趣的漫步说成是恶劣无耻的背叛。”
希尔维娅没有注意到舒伦堡的眼睛动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当年他和海德里希夫人在河边漫步的照片被缪勒拍到,交给了海德里希。后来他被海德里希用毒药逼问了好几小时。
“为什么盖世太保会对此感兴趣?有人向他们泄露了你和我的秘密?”希尔维娅问。
“或许是有人告密,更大的可能是缪勒比我们想象的更敏锐,他对您投以了很大的关注。因此在您踏出国境线的那一刻,他就断定您身上有什么秘密。”舒伦堡说,“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幸运的,如果您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丹麦。缪勒一定会把您的尸体拖到柏林来的。那时候我就很难摆脱关系了。”
希尔维娅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件事情需要到柏林来处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杯子上的指纹是有心印上去的?”
“按照他们的目的,是的。”舒伦堡解释道,“这是和情报部门有关的案件,他们不会蠢到在上面留下凶手的指纹的。当然也不会是我的,我太忙了,有太多人给我做不在场证明。随便一个下属的指纹是达不到这种功效的。。。。。。我猜,是您的未婚夫的。我们去了波兰,没有人知道行踪的施季里茨的指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会是多么惊人的场面啊。和侦探小说一样。”
他顿了顿,忽而露出一个笑容:“啊,您刚刚是不是漏了个音?”
希尔维娅没有打算否认,但她更不打算顺着舒伦堡说话的节奏往下走:“您打算一直和缪勒这样僵持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您要拿集中营的囚犯做交易,就必须要和缪勒打交道,不是吗?”希尔维娅说,“可现在看起来他时时刻刻都想扳倒您。。。。。。您凭什么认为他会配合您的工作?”
他们都很清楚,靠希姆莱是行不通的。希姆莱可以下命令,但他不能像一个具体的行政官员那样,天天盯着事情的运转。更何况希姆莱很容易被人影响,尤其是那些实际上个性比他强势的人。
“我不用您教我工作,希尔维娅。不过我可以给您解释一下,我和缪勒的相处模式没有这么。。。。。。简单粗暴。我们想追求的是同一种东西,权力。他追求的是权力带来的财富,我追求的是权力本身。为此我们不得不时而互相合作,时而互相攻击。”舒伦堡说,“要让我们俩彻底合作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把德国的命运彻底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其他的一切行为都将被视为屈膝投降,缪勒不会接受的。”
所以,您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盖世太保在盯着我?”
“恰恰相反,”舒伦堡说,“我来找您,是为了告诉您,盖世太保在第三帝国不会盯着你。这件事情我已经和缪勒沟通过了。我抓住了他的另外一些把柄。不过,他还是会耍掉小花招,比如今天,您要理解,这是我们互相沟通的方式之一。”
“你们抓到了谋杀我的凶手?”希尔维娅问。
“有时候,我会觉得和您这样聪明又漂亮的女人打交道很疲惫。”舒伦堡说,“准确地说,那个人是缪勒的得意干将。一个小个子的前飞贼,在慕尼黑的时候落在缪勒手上。后来就一直为缪勒所用。他之前干了很多次这种把毒药丢进别人杯子里的勾当。只有这一次要在上面粘上别人的指纹,他多花了那么一点功夫,所以在您倒下之后才逃下岸。。。。。。。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您来这里只有这件事情吗?”希尔维娅下了委婉的逐客令。
“当然不,”舒伦堡站起了身,“希尔维娅,告诉我,您和尊敬的艾伦·杜勒斯先生在暖棚里聊了什么?”
希尔维娅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利奥·马丁诺泽是你的人。”她的语气是肯定的,但声音因为愤怒有点变调。
“您继续弹吧。”舒伦堡看了她一眼:“弹钢琴大概可以让您集中注意力,”
“暖棚。”希尔维娅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和舒伦堡打交道绝不能情绪用事,“就连我的大哥路德维希都不知道我们去了那里。。。。。。除了我和艾伦·杜勒斯之外,只有利奥·马丁诺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