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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维娅替他倒了一杯茶:“您是路过这儿吗?”
“不,”约阿希姆·兰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特地来找您的,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我在柏林呆了一段时间了。。。。。。您似乎一直不在?”
“是的。”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住在波茨坦郊外,那里安静些,没有这么多轰炸。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约阿希姆·兰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搓了搓手:“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除了您之外,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助了。那些教会里的人,那些我过去的朋友。。。。。。都在我进入集中营之后和我断了来往。”
希尔维娅看到了他的鞋子,上面沾满尘土,可见这位牧师这几天在柏林过得并不容易:“您见了很多人?”
“很多人。。。。我的朋友,我兄弟的朋友,空军部门的人,但他们一听到和盖世太保扯上关系,就不愿意插手。”约阿希姆·兰特小声道,“我只能来找您了。”
“您的亲人被盖世太保逮捕了吗?”希尔维娅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
“我的父亲和我弟弟的遗孀被逮捕了。”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正是希尔维娅在丹麦看到的那一张讣告:“请您看看这份讣告吧,这就是他们被捕的原因。还有报纸的编辑,也被捕了。”
希尔维娅奇怪地看了一眼那张讣告:“这有什么问题吗?”
“上面没有‘为元首、人民和祖国而死’的字眼,这是一项规定。”约阿希姆·兰特又苦笑了一下,“而我们家族。。。。您知道,是一个有前科的家族。他们由此认定我们反对纳粹。”
“这真是太荒唐了。。。。。”希尔维娅看了一眼讣告,“您知道这个规定?那为什么还要。。。。。把讣告写成这样?这是您的决定还是别的什么人的决定?”
“准确地说,这是我弟弟自己的决定。”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他三月份从荷兰回来了一趟,那时候他心情很差,我们想找他说话,发现他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写这份东西,他自己的讣告。。。。。。”说着,他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眼泪真挚而悲伤。
希尔维娅也低下了头,她知道这是兰特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曾经挣扎于元首和上帝之间,一边是誓言,一边是良心。在三月份,目睹了在荷兰发生的惨剧之后,他终于做出了选择。最后这位“模范军人”、“战争英雄”,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对抗当局,称不上激烈,但已称得上勇敢。
希尔维娅想了想:“您吃过早饭没有?我给您弄点吃的?我记得这里可能还有两三个鸡蛋?”
“我并不饿。”约阿希姆·兰特说,“我只是很担心。。。。。我的弟妹刚刚生产不久。”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能理解。但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解决方法。更何况,穿着这身衣服和您说话太不礼貌了。我得找机会换下来才行啊。”
“对不起。”约阿希姆·兰特连连道歉。希尔维娅只是摆了摆手,就走进厨房去了。她幸运地找到几个鸡蛋,一点面粉和黄油,因此做了几个松饼:“没有蜂蜜了,请您见谅。”
“当然没关系,”约阿希姆·兰特大嚼起来,他显然饿狠了。
希尔维娅上楼去换衣服,她打开首饰盒——首饰盒里还躺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翡翠坠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把它忘在这儿的。她笑着叹气一声,觉得她母亲特地让路德维希给她送首饰实在没必要。她用手帕抱住那块翡翠,准备带到波茨坦郊外的别墅去。
在她下楼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很长时间之前,在社交界听闻的故事:“帝国元帅戈林特别喜欢各类珠宝,尤其是翡翠。”
她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想到了问题的解法。她走回楼上,收拾了点衣服,又觉得那些都太过于精致而贵重了,只得回到楼下:“兰特先生?”
约阿希姆·兰特已经吃完了早饭,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松饼:“我给您留了两块。”
“不,您可以把它吃掉,如果您能吃得下的话。”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她把手帕和翡翠一起塞进大衣的口袋里,“因为我有事情需要您帮忙。和您弟弟的事情有关。”
约阿希姆·兰特听到这句话,眼神一亮:“您说,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您能让您的妻子或者。。。。姐妹寄些衣服来吗?不用太新太好的,有缝补过痕迹的最好。”希尔维娅笑了笑,“当然,您如果寄有破洞的衣服,我也不在意,就是我不会针线活儿。”
约阿希姆·兰特奇怪地看着她:“您要这个做什么?”
“我要扮演一个人。”希尔维娅说,“扮演您的表妹,当然,也就是您弟弟的表妹。”
“这。。。。我们家没有什么表妹啊。。。。。”约阿希姆·兰特突然反应了过来,“您。。。。您是要用这个身份去,去求情?”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您可以这样认为,但我要做的事情比求情复杂得多。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需要您帮忙,把您家里的情况告诉我,尽可能多地告诉我。”
约阿希姆·兰特点了点头:“我可以写下来给您。”
“不,不要落笔。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需要您开车陪我去一次柯尼希斯温特附近,我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帮手。在路上您可以告诉我一切。”希尔维娅说着,声音变得没有底气起来,那位德□□员,勉强能称之为她朋友的戴维先生还会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