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德言听崔筠此话,只觉她十分大方懂事,便问:“要你说怎么样?”
崔筠道:“府里有个佛堂一直空置,我看十分适合叔母居住,至于他,”崔筠转向吴伦,沉吟道:“府里丢了许多东西,此人又好赌,却得送官,判他一个流放之罪,也省的费口舌。”
如此安排甚妥,崔德言再叮嘱众人,今日之事都不可妄言,之后带着吴伦见官去了。
复明有望
崔筠站起身,缓步走到堂中央,让李珍珍送王氏去佛堂,吴诗雅紧随不舍,跟着去了。
崔筠这才站起,让阿照把府中所有人叫过来,都站在院中,等人齐了,崔筠道:“如今尚书府由我掌家,叔母今后长居佛堂,愿意继续伺候她的人出来。”
等了半晌,无一人出。
崔筠点头:“也好,你们有想出府的,我给你们一两银子了,再销了你们的奴籍。”
零零散散有十几人站出来。尚书府是皇帝御赐,立府不过十年,府中奴仆大多是买来的,根基不实,有人想走也是应该。
崔筠让谢浮光记下这些人,之后一齐给他们银子和身契。又对所余四五人道:“你们若愿意,尚书府也不会亏待你们,差事照旧,以后府内就由谢管事统筹。”
崔筠交代完这些,也没忘了一件事,她唤青杏道:“你去取账册,府内库房钥匙都交由谢管事。”
青杏本是要走的,连忙应下。
忙碌这一天,崔筠已觉得十分累了,她驱散人群,待要回听雪阁,忽觉衣角一重,原是有人拉住她的衣角,随即那人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是阿照。
崔筠冷冷道:“说吧,你助叔母做了什么,又是为什么?”
方才一院子奴仆已经都出去了,连李珍珍都在门外守着,阿照磕了一个头,才道:“是奴婢一时蒙了心,愧对姑娘。”
那时候崔筠丧母,十分依赖王氏,崔筠久病,常常需要吃药,阿照亲眼见过王氏交代身边丫头在她药中做手脚,有时是莫名多一味药材,有时是减去一味,久而久之,崔筠的病便拖着好不了,阿照留了心,虽没有十分证据,却也知道崔筠的眼疾必与王氏有关。
但她不敢说。
她那时刚入府一年,她是被崔筠的母亲楚氏看重入府,楚氏半年前就走了,她为人胆小,那时与崔筠也不敢亲厚,又见崔筠十分信赖王氏,不敢说出,硬生生憋了这么些时候。
等从瓢泉回府,王氏故技重施,令人赠她财物给崔筠下药,阿照犹豫了。
初入瓢泉那一年,他们三人在山上遇山匪,崔筠二人独留她吸引贼寇,她当时心冷了一半,虽耐心照顾崔筠,心底总有怨气,后来有了李珍珍,崔筠待她更加和善,什么事都先找她,阿照觉得自己是被崔筠冷待的那个。因此王氏这样做,她虽然拒绝了,还是帮了吴诗雅几次小忙。那次李珍珍去向谢浮光报信请桑夫人,就是阿照报给吴诗雅,也是那一次,谢浮光开始怀疑她,谢浮光让李珍珍监视她,不知怎的,王氏给她的那个镯子被李珍珍拿到了,谢浮光也是借此威逼阿照举报王氏。
崔筠听了沉默不语。云京被破时,她母亲楚氏一族,被掳的掳,杀的杀,祖父母也是在云京双双自尽,她如今的亲人,数下来,就只剩下父亲和崔渺哥哥,另一个多年陪在身边的阿照。阿照是母亲给她选的人,她能不看重阿照吗,谁知阿照竟在背后中伤她。
她花了许久才接受叔母并不爱她的事实,如今还要眼看着阿照背叛。她猛的觉得脑心一痛,便没有知觉,晕了下去。
阿照惊呼一声,李珍珍也跑进屋去,却有谢浮光刚才外面回来,听到阿照惊呼,忙进屋去看。
崔筠脸色煞白,看来是十分累了,谢浮光一俯身,抱着崔筠回听雪阁。阿照倒在地上,痛哭不止。
崔筠醒来已是晚上了,只有李珍珍在旁伺候,崔筠一动,李珍珍忙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两个靠垫,等她坐稳了,李珍珍才问:“饿不饿姑娘,开饭吧?”
崔筠睡了一觉,想起白日里的情景,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珍珍忙吩咐外面的小丫头子去灶上催饭,她之后又坐在床边道:“谢管事把您送回就走了,他不能多待,阿照姐姐不敢进来,”她抬头见崔筠也没什么表情,怕引她不悦,换了个话题道:“姑娘觉得好点了吗?”
崔筠右手轻抚着头,对李珍珍道:“你点了几只蜡烛,我眼睛不舒服。”
李珍珍觉得她这话有些奇妙,点蜡烛与她眼睛有什么相关呢,还是回道:“只点了一根,咦,姑娘,您能看到了吗?”
崔筠还蒙着眼纱,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就吩咐李珍珍道:“来帮我解开眼纱。”
李珍珍起身伸手,崔筠又道:“去把门关上。”
李珍珍将崔筠眼纱解开,忍不住称赞道:“姑娘您真好看呀!”
崔筠睁开了眼睛。
李珍珍对着她的容貌大加赞扬,崔筠忽道:“珍珍,你动一动。”
李珍珍答应了,走到妆台前又回来,崔筠便道:“你方才去了妆台那里。”
李珍珍转头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的?”随即她“啊!啊!啊!”惊叫几声,然后仔细看崔筠眸子,只觉那眼眸不如往常木然不动,像是有了一些神采,李珍珍的脸直贴到崔筠眼睛上了,崔筠一抬手扒开她的脸道:“你小声些。”
李珍珍连连答是,然后问道:“您能看到我的样子吗?眼睛舒服吗,还疼吗?”她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崔筠只回道:“还看不见你长什么样子,只是模糊一个轮廓,眼睛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