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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反问,吴管家不敢吭声。但岑苍口气淡淡,他拿不准老板到底生没生气。过了一会儿岑苍才又说:“等彭妈回来再说,这点小事儿,你看着办。”
“哎。对了,小阳让我把这个给您。”他掏出皮革封面的活页本,“说是给您的礼物。”
岑苍抬了抬眼皮:“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没打开,密码3个0。”
“放那儿。”岑苍侧眼,让吴管家把那本子放在他带回来的一沓资料上。
吃过晚饭,岑苍照例拿着资料上楼继续工作。
泡上一杯热茶,坐在书桌后面,吹吹杯沿,浅浅地呷一口,像每天晚上的惯例那样。只是在他伸手去拿企划书的时候,顿了一下,挪到了旁边的本子上。
无论是叛逆赌气,还是发自内心,阳云林不会跟他回来这件事,也多少在岑苍的预料之中。阳云林说得很对,他们非亲非故,岑苍既对他没有责任和义务,也没有权力去干涉限制他的人生,哪怕是眼见他滑向低处的人生。
岑苍太明白没有任何资源的人,生活多艰难。不管有多聪明,有多少天赋和才能,一旦置身于生存压力之下,人就像一个被打包起来的包裹,无论内里多么丰富,表皮都是沾满脏污的灰色塑料薄膜。正是这样,他才把阳云林带回来的。
但是他能够为阳云林做的,也只有这个程度了。
锁上的密码本身就是3个0,岑苍一捏锁头,本子便自动打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阳云林画的画,和那些堆在他房间书桌上的一样。
只不过这些画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岑苍。或站或倚,或坐或卧。有站在回廊、阳台,有端坐在藤椅,也有瘫坐在沙发,很多速写。
最开始的画岑苍衣着厚实,看来阳云林最早画他是从前一年的冬天就开始了,这倒让他有些惊讶。何教授口中的移情那么早就开始了?那时才刚把他带回家没两个月。
画里也多是背影,多在早晨,所以重点也总在他那出门前乱蓬蓬的头发上。天气好的时候,吃过早饭岑苍习惯端着茶去回廊下坐一坐,晒晒太阳,这也是阳云林经常画画的地方。还以为他只会画风景和动物。
后面的脸部素描渐渐多起来,多是侧面,笔触很细腻,很完整,看得出花了很多时间,想必是先用手机偷拍下,再对着画的。
看自己的素描感觉十分奇怪,特别是看见那么多丰富且陌生的表情。
还有仓促得和草稿一样的,好像马上就要被岑苍发现,匆忙的笔触像在逃跑。那凌乱躲避的笔触,像个小爪子,轻轻在他心里挠了一下。
有两幅彩铅画的手杖。一幅是岑苍的手举起那支手杖,像端着枪,枪口处开出几朵小花。还有一副是一条白蛇缠绕着那手杖,顶端的蛇口大张,试图吞下那只鹰头。
岑苍一幅幅看过去,再翻开一页,里面突然掉下一张纸。他弯腰拾起,看见这幅画时,瞳孔紧缩。
这是岑苍最熟悉的,甚至比他对自己的脸和表情还要熟悉的,他赤裸裸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