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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族战败的将领被靖王下令枭首示众,这次大获全胜格外激励人心。
十天之后,主将下令犒赏三军,全营庆贺。温以良受邀参加宴会,席间靖王神采奕奕,气度不凡,丝毫看不出受过伤。他一向不喜太热闹,简短开场之后很快离去让大家自娱自乐。
温以良与姜老、邱项、姜原、季大夫同席,有一下没一下闲啜着杯中薄酒,环视一圈忽然发现楚九郎不在场。微一挑眉,联想到最近靖王对楚九郎若有似无的关注,感到有点奇怪。
另一边,靖王离席之后遣退亲兵,走出营帐散酒气,走着走着绕到一处山坡,看到了站在月下的小少年。他正握着一把弯刀,面对对一株枯树劈砍,但显然很不成章法,力道小不说,呼吸节奏也没调整好。
靖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少年惊疑回头,看到阴影中走出来个高大人影,碧色眼珠在月下闪着一点微光,像狡黠的兽,又像触手温凉的上好翡翠。
“刀不是这样练的。”靖王走过来站定,看了下枯树上乱七八糟的砍痕好心提醒。
楚九郎淡淡瞥了他一眼,丝毫没被他浑身气势吓到,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劈砍。
有意思。
“你这小孩。”靖王无奈,“谁教给你的刀法?你们温大人特地请了守卫教你们,就教成了这样?回头本王可得治罪。”
“没人教我。我自己偷看的。”楚九郎不想牵连别人,放下刀呼呼喘气,“他们说我还小,拿不动刀,不肯教我。”
原话的确如此,一群大老粗们平日大大咧咧惯了,本来忽然接到命令要训练一群文弱大夫们就够小心翼翼的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上峰怪罪;谁知一看这里面还混了个更秀气的小孩儿,当即把他从操练队伍中摘了出来,还说什么如果要靠个小孩儿上阵杀敌,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脑袋摘了。
丢不起这人。
小少年嘴里说着丧气话,眼里却是不服输的倔强。
靖王嘴角斜斜挑起露出个凉薄笑意,随手拿起那把刀。这是一把军中最常见的厚重弯刀,乃是根据蛮族的兵器结合中原士兵的用刀习惯改良的,颇有分量,的确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可以驾驭的。
但他没挑明,随口挽了个刀花,月下刀刃映出一线寒光,在他手中劈、砍、挑、刺,刀影变幻,快得看不清挥刀轨迹,簌簌声中力如千钧,带着杀伐果断的霸气。
一刻钟后,靖王收了刀,满意地看到少年钦羡的目光。
“你……”楚九郎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心里变强的渴望,试探着问,“能不能教教我?”
“哦?”靖王笑了,像一只待鸟雀落网的狐貍,碧色瞳孔闪过一丝邪气,倏尔收了笑容,面上淡定道:“你准备用什么做交换?”
他的肩膀处隐隐渗出一线血痕,应是方才舞刀时崩开了一点,丝丝血腥味传来,但他人跟感觉不到似的,浑不在意。
楚九郎抿抿唇,掏出针包抽出银针,麻利地为他止了血。
“我可以当你的专属医官。”
“就凭你?”靖王反问,“难道军医营医术最好的不是温大夫?”
“就凭我。”楚九郎立如松柏淡淡道,眼中是不容忽视的自信:“温大人心系家中夫郎,不会久留。我不一样,我出身雾谷,那是天下医术之最的地方,自小天资卓越。且我年龄还小,总有一天能超越温大人。”
“哈哈哈,”靖王忽然开怀大笑,“好,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至少要在军中待够三年。”
“三年内,本王定会灭了那群蛮族,终有一天让他们俯首称臣!”
楚九郎也忽地笑了,笑容清浅转瞬即逝。
但靖王还是注意到了,眼中不易觉察的惊艳一闪而过。
半个月后,北地正式进入隆冬,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冷到能滴水成冰。
伤兵营内炭火旺盛,厚重的帘帐把寒风挡在外面。
温以良查看完所有病患,对季大夫道:“看来大伙都恢复的不错,拆线之后也没有二重感染,我们的方法是可行的。”
季大夫细细在随身的小册子上记下那个人的恢复情况,这本册子已经快被他写满了。俯身又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势最严重的那一位仁兄肚皮上一尺长的疤痕,完全看不出来二十几天前血肉模糊肠子都流出来了的惨状,颔首道:“是恢复得不错。看来腹部缝合的确是间断外翻缝合法更适用,既利于引流,还能止血,可以大范围推广。”
温以良笑笑,对他这种沉迷拿伤兵做实验的医痴无可奈何。不过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使伤患更快恢复的,本意是好的,就没说什么。
此时伤兵营里几乎所有的轻伤患者都已恢复归队,一部分重伤的也好的差不多回了自己营帐,就剩下最重的几个还在‘住院’,不过也快好全了。
其中加上之前救治的严重冻伤的斥候队长,一共有三个人因截肢或严重骨折不得不退役,只待伤好了就能带着丰厚的抚恤归乡。
不过眼下天寒地冻他们没什么事可做。温以良怕他们乍闲下来心理出问题,干脆把他们请到军医住的宅院担任武教师傅,专门负责训练一群文弱大夫们。
当然‘文弱’只是相对于定北军中一群大老粗而言。相比起在罗洲县时,他们身体变结实了很多,跟常年生活在雪原中的落雁城百姓也差不离了。
温以良感觉自己最近浑身肌肉变得更紧实,真遇上蛮子不说能打一场,起码逃命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