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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些时,皇宫派来了两位公公来教他们觐见的礼仪,以免他们不懂规矩冲撞天子。
温以良洗耳恭听,发现着皇城看着气派,规矩也是真多。什么天子无召不得金殿,不可直视天颜,不可饮食过多御前失仪,不可擅用自称……等等听的人头大。不过他还是都牢牢记在了心里——毕竟皇帝面前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次日三更时分,管事的派人提醒,一群人洗漱好,赶着五更跟着靖王进了皇宫。因着王府距皇城不算太远,还算不累,听说有的住的更远的朝臣起的更早。
温以良在心里默默吐槽,表面上还是跟靖王一起在偏殿乖乖等着。
辰时初,百官进殿,片刻后靖王奉召面圣,温以良几人跟在身后,低头疾行,尽量不发出声音。
金銮殿一片静默,鸦雀无声,要不是眼睛看到殿内整整齐齐站了一百多人,他还以为自己一人呢。
殿上靖王先跪,认真行了一个大礼,温以良等人跟着跪。天子嗓音温和走下来虚扶了靖王一把,叹道,“堂弟辛苦了。”
接下来先是短暂的回忆往昔,感概一番昔日情谊,说自打靖王十四岁时自请离京镇守北地,两人已有十年未见,若是姑母还在世定要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又说北地苦寒,自己一直记挂堂弟,今朝终于得以相见;
大殿之上天子一番温情回忆实在是打动人心,群臣感慨,就连靖王向来淡漠的脸上都似有动容,很是感动……
然而接下来说到封赏问题,朝上宛如菜市场一般吵起来。
圣上要将靖王加封为一字并肩王,一应待遇参照一品亲王,继续掌管北地。且靖王所献治蛮之策颇为合理,可以一试。
下方站着的左右丞相却说不妥,自古以来还没有封异性王为一字并肩王的;下面有的说靖王功劳甚大,封个亲王也可;也有的说天下武将何其多,若是平定一个北地就要加封一字并肩王,日后靖王立下更大的功劳难道要将皇位拱手?
这话说完此人好像才反应言辞不当,忙出列下跪说自己绝没有揣测靖王谋反的意思,请圣上明鉴。
最后一个发言实在是大胆且恶毒,万一天子往心里去了,岂不是给靖王招致灭门之灾?且靖王离京已久,朝中无人,一时竟无人替他说话。
但是天子像是没听见这话一样,只是看着众臣面露左右为难之色。
靖王垂着眼看不出表情,无人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温以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明的跟镜子似的。
其一,那位揣测靖王他日功高盖主难道要逼圣上将皇位拱手让人的臣子,并不是他真的胆大包天,很大可能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目的不过是为了试探靖王是否有不臣之心。
至于到底是谁授意,可想而知。
还有天子与左右丞相的表现,很明显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不过是为了彰显天子仁爱大度,对有功之臣很是大方。但温以良也能从中看出他对靖王的忌惮,否则这话就该私下说而不是当堂议论;
今日种种,根本就是所有人演给靖王一个人看的一场大戏。
这场面连温以良都看的分明,没道理城府深重的靖王看不出来。
若是自己,应当会这样做……
果然就听靖王上前一步,朗声道:“禀圣上,臣弟有话说。”
群臣顿时安静,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玄色衣袍的靖王气势迫人,缓声道:“众所周知,先长公主乃本王养母。幼时曾教导本王,身为皇族,粉身碎骨报家国。这句话本王至今不敢忘。”
他抬起头,碧色瞳珠坦坦荡荡迎向天子,“如今臣弟不过是驱逐区区蛮族,谈何不世之功?万不敢说什么加封一字并肩王。圣上仁和宽厚,臣弟却不敢沾沾自喜忝居高位。圣上一番心意臣弟感激涕零,不敢受之,还请圣上收回前言。本王愿为家国粉身碎骨,不过是愿天下百姓安康,海晏河清!”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令众人刮目相看。
朝堂众人争论一番,最后定下:北地一战靖王居功甚伟,加封靖亲王,赏一万金;麾下各将皆按靖王所请论功行赏。
另:天子感念靖王幼时离家艰辛,未常伴长公主膝下。今特赐暂居长公主旧居,为其守孝三年,已圆天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圈禁。
然而偌大的朝堂,竟无一人反对。
第66章
早朝以唱大戏般近乎荒诞的方式定下了给定北军的封赏,之后众臣商议其他的事情,温以良等人就不能听了,依旧被送回便殿。
临走之前,圣上像是忽然才想起来温以良与姜老一般,随口道:“此次听说军医营立了功,不愧是易院正推荐的人,可堪大用。以后培训军医的事就全权交给两位了,罗洲县的书院以后正式命名为军医培训班总办,暂时挂在太医院名下,仍旧为朝廷办事。姜老年纪大了,就不领虚衔,特赐实俸每月白银一百两。先这样吧。”
温以良与姜老叩谢隆恩,心想自己虽进了京面了圣却只得了口头表扬,没升官没加薪,这点赏赐还不如靖王给的大方……
而且当着众人面也许是看自己年轻,竟单赏了姜老没赏自己这个做实事的医长,圣上这事在敲打自己么?因为自己与靖王走得太近?
一行见觐见完天子,温以良几人还以为可以随靖王出城,却被告知稍后靖王还要去参加家宴,他与姜老便准备自己出宫。
离宫时是一位颇为富态的公公前来引路,来往的小太监看见他纷纷鞠躬行礼,想必官位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