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女子怎的这般黑心肠?要我说,那孟老爷也不像什么好人!”
……
耳边话语声远去,孟煊才回过神,一把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温以良时刻关注着,见状被吓了一跳,忙跳下车跟上他。
囚车缓缓驶近了,路过两人面前时,近的能清晰看到孟子山苍老麻木的脸和孟夫人癫狂的神情,闻到二人身上刺鼻的馊味。
一片烂菜叶挂在孟子山头上,他形容狼狈,却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猛抬起头,看到街边那一张肖似亡妻的脸庞。
自从曹兰去往别庄十七年,孟子山再也没见过她,更不用提自己的亲生哥儿。
但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亲缘作祟,他瞬间认出了孟煊,惊喜沙哑叫道:“煊儿……”
他的嗓音因干渴而模糊,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孟煊还是瞬间红了眼眶,脸色难看。
不单单是为他如今的境遇,也为身为自己亲生父亲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冷漠绝情。
一旁的眼神躁狂的孟夫人似是发觉了什么,骤然转过头狠狠盯着温以良夫夫二人的方向,咒骂道:“哈哈!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贱种!贱种——”
声音马上戛然而止,一根极细极短的银针扎在她喉间,她赫赫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子山发觉了却没有看她,仍直勾勾盯着孟煊,那眼神复杂,有激动、不甘,迟来十几年的亲情令人作呕。
孟煊脸色愈加苍白,嘴唇颤抖,正要上前一步,却突然被温以良挡住了视线。
他高大的身躯背对着囚车,把孟煊圈在怀里,清苦的药香混合着笔墨香将他包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安静的世界。
孟煊躲在他的怀里,眼角泛起一抹晶莹,很快被温以良身上的青袍沾去,只留下清浅淡香和怀抱余温。
人群嘈杂,没人觉察刚才那一幕。
囚车渐渐远去,孟煊紧紧握着温以良的手,目送孟子山最后一程。
听人说此案有程知府在背后求情,孟氏夫妻的刑罚由流三千里改成了流二千里,其余人刑罚不变。
此案已过了大理寺,维持原判。
孟家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成了无田产的流民,被田姨娘偷偷藏在府中,终日寄人篱下,惶惶不安。
这对温以良来说没什么区别。我朝幅员辽阔,南接无穷之海,北临赫赫高峰,东有无垠雪原,西去是无数重山。除非半路遇到天下大赦,否则流三千里和流二千里,对于小小的罗洲县而言,都是今生不复相见的遥远距离。
更何况有大把的人死在去往流放地的路上。
疾病、劳役、气温、食物,风雨,任何一项都能轻易要了性命。
至于万府,早就破败了,这些年为富不仁的他多的是人落井下石,已是过街老鼠,万知龟缩在祖宅中不敢出来,听说手里的灵露也没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