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入赘到陈家,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抗拒,安安静静办完了这场婚事。
因为他知道,结了婚,陈家就会把一笔足够的钱送到老母亲手里,家里的日子才会好过。
如葵不知道海是什么,仙镇没有海,只有山,延绵不绝的山。她倒是曾经听一个远房亲戚说过,海就是比河更宽更大的河。如葵追问,有多宽多大?亲戚笑了,是你想象不出来的,没有边际的宽广。
结婚前她想过,等将来,一定要问问林汉良,海是什么样子的,离仙镇有多远,北方又有多远。可是婚后,如葵便忘记了这件事,因为有更多更要紧的事在等着她。
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生,可生活却越过越难。
天灾人祸,一场接着一场。陈家彻底败落了。
钱不够花,粮食也不够吃。有一次大女儿干完农活儿回到家,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煮着粥,只是粥底清澈见底,锅里只游着十几颗米。
大女儿当下崩溃大哭,跑了出去,边哭边喊着,“天天喝这不饱肚的粥,我活不下去了!”
艰苦的日子剥夺了如葵脸上的表情,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日复一日地劳作着,活着。
生了几个孩子,又死了几个孩子。
渐渐地,如葵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相信蝴蝶妈妈的故事,不再相信妳族人一直以来所信奉的,祖先会在祖地,庇佑每一个族人。
人间与地狱难以区分,也许活着与死去只是感受上的不同。
她也不太懂什么是感情,从来不敢想那个字。爱。
照顾孩子是出于责任,出于在乎,与丈夫生活在一起,是并肩作战,是相互扶持。
有时看着丈夫佝偻着背,坐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干着手中的活计时,她也有想过,他不爱跟我说话,肯定嫌弃我没文化,没有共同语言。对我又能有几分真心意呢?
不在乎,无所谓。过日子不需要真心意。
春天又来了,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山脊上,照在一片翠绿中。
如葵坐在山坡上,望着山下的村庄,农田,黄土飞扬的村道,如常不变的一切。她的生活。
身旁的背篓里,放着镰刀,一个铝饭盒,还有上午刚割完的猪草。
林汉良还在不远处,继续弯腰劳作。
如葵需要休息,她太累了,不懂得歇息的人,这辈子都是老黄牛的命。
吹够了风,额角的汗也都干透,如葵取过铝饭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着又凉又硬的玉米馍馍,她一天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