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表皮上,是被熏烤出的蜜糖色。
“加白糖吗?”如葵问丈夫。
丈夫点了点头。
于是如葵坐在床边,掰开一个年糕团团,往里面撒了一勺白糖,然后递给丈夫。
“有点烫,你慢点吃。”
丈夫接过,放进嘴里。
“甜的年糕,还真好吃。”丈夫品尝着嘴里年糕的滋味,“以前我不爱吃这个,年糕皮又干又硬。我的牙齿不好,咬不动。”
“那你把年糕皮留给我,我吃。”如葵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又掰开了第二个年糕。
“这个你吃吧,我吃手上的就够了。”丈夫举着手里的年糕,“我再陪你吃一回年糕。”
夜降临了。
村落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叫。
窄窄的阁楼里,点起了煤油灯。
小小的一簇光,只能照亮丈夫的半边脸庞。沉默地咀嚼时,不断鼓起的半边脸皮。
“明年让大妹她们少做点年糕。雨水多,年糕不好保存,都发霉了,太浪费。”丈夫低声叮嘱着。
“明年再说吧。”如葵回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日子,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已经不打算去提前想那么多以后的事了。
但她没想到,春节过完后,丈夫就走了。
真的没有以后了。
思绪胡乱地飘着,发散着。
来到了丈夫临终前的场景。
仙镇的习俗里,将死的人不能躺在床上。家里人要把他们抬到地上躺着。
丈夫躺在地上铺的一床被子之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阿婆……阿婆……”
大女儿凑近父亲的脸,仔细去听他在说什么。
“阿妈,阿爸在喊太婆。”
如葵摇了摇头,用一只手掌托住自己的脸,泪水流了出来。“他快不行了,在说胡话。他根本就没见过我的阿婆。”
“阿婆……我不去……”
目睹着将死的人咽气,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如葵很害怕,很伤心,很难受。
她无法描述出这样的心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丈夫身边的小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丈夫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慢慢地挨近丈夫,把脸凑过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丈夫微张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发声。
“再看看你,看你一眼……”
再看你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