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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别人看到屋子里不干净,不得体,否则就会认为如葵这个女主人,不懂得当家。
打年糕这件事,在如葵家里,进行了许多年,从未停止过。
只有一年是特例。
林汉良患上肺炎的那个春节。
为了让他能够在家里安静休息,如葵挨家挨户,登门拜访,抱歉地告诉他们,今年家里不能提供场地给大伙儿打年糕了。
村里人都知道林汉良得了病,也都表示理解与同情。
从最后一户人家回来的那个下午,南方的冬天,罕见地露出太阳。冷冷的橘色光晕,铺洒在地上,照亮了前天下过雨后的小水洼。
大女儿安静地走在如葵身边。一路上都没说过话。
看见了太阳,才开了口。
“太阳出来了,看来今年春节,会暖和一些。”
如葵低着头,注意这地面上的水洼,“嗯,你爸也能好过点。”
回到家里,静悄悄的堂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声。从门口吹进来,在屋子里打个旋,留下满屋子的冷,再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钻出去。
如葵爬上阁楼,去看丈夫。
阁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
丈夫躺在暗暗的光线里,被子下的身体,没有一丝起伏。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他正半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
枕头旁边放着他的药。村医前天刚来过,给丈夫打了两针,说是再打半个月的针,这病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如葵数着日子,离半月之期还有几天。
数着,算着,盼着。
希望丈夫能早点康复。
就算他的身体早就干不了一点活儿,但只要他活着,能让如葵知道,抬头看着阁楼的时候,自己的丈夫还好好地躺在上面,就知足了。
丈夫醒了。也许他根本就没睡着过。
“你回来了。”声音又哑又低沉,如葵几乎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要喝水吗?”如葵走了过去,从床边的小桌上,拿起热水壶,倒了半杯水,递到丈夫嘴巴。
喝完了水,丈夫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如葵。
“今年是不是打不了年糕了?”
“打年糕家里吵,今年就不打了。你好好休息。”
“去年的年糕,家里还有吗?”
“有,我收起来了。”
“想吃了,你去烤几块年糕,我们一起吃吧。”
硬邦邦的老年糕,放在灶火旁边烤个十分钟后,掰开硬脆的外壳,里面就是热气腾腾又软又糯的白糕,再撒上白糖,被热度一烘,暖烘烘的白糖水就会化进年糕里,吃起来,又甜又香。
林汉良其实不喜欢吃年糕,他更喜欢吃过年包的粽子。
但是如葵喜欢,坐在灶台旁,烤着火,吃着甜丝丝的年糕,一整天的劳累,都在此刻被化解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与幸福。
可惜他不懂。
所以丈夫说自己想吃年糕时,如葵还是有几分诧异的。
十几分钟后,如葵又重新爬上了阁楼。这一会她的手里多了个瓷碗,碗里装着两个被烤得胀起来的年糕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