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玛不会知道这个。制衣坊对她而言只是个名词,她甚至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裙子能卖多少钱。
亚历山大双手垂立,在原地目送那辆小巧的双人马车远去后,垂眼看向自己身上同样做工考究,挺括的长外套。
天堂岛的居民觉得自己身处天堂,并竭尽全力从滚烫的地狱岩浆里捞取赖以生存的一切,而‘真正的白桥’居民从不正眼看天堂岛,因为那里鼠蚁横行,污秽不堪,与人间地狱无异。
就在一刻,亚历山大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路易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把普利玛拒之门外,但愿意在白桥之外的地方与其他女性建立相对亲密的关系的原因。
不是因为路易憎恶这个家族、憎恶哈利夫而普利玛是哈利夫的女儿,而是因为在路易和其他人不同,在他眼里,天堂岛和内城的界限并不存在。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羽翼丰满后依旧选择留下?法希姆为路易留下了可观的财富和前途,也相当于给了他选择权。
现在他坐上长老之椅,就已经是家族当之无愧的掌舵人,能如果他想退出权力圈,到随便一个远方城市隐退,昏庸无能(原谅他的用词)的亲戚中再无人能反对他,而伍尔夫家族里有的是人等着谁让出位置。
亚历山大之前一直觉得,路易的野心在白桥顶端,游移不定的作风只是叫对手捉摸不透的手段之一,但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他的老板究竟在想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点抑制不住工人阶级的dna。
亚历山大番外预定。
普莉西亚和普利玛的名字是巧合,摆在一起才注意到有点相似。
普利玛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过路易喜欢更成熟的类型,兄弟俩在这一点正相反。
琥珀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个穿着整齐的侍从躬身迎接他们,身后是一片碧绿的草坪——面积不大,但修剪得异常整齐,颜色鲜艳明亮,更映衬得有些阴沉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
中间是一条整洁的、可容一辆双人马车通过的走道,通向前面结构紧凑但功能完整的夏季别墅。
外面环形柱廊上每隔五步就有一根细柱,上面雕着和正门一样繁复的玫瑰枝蔓图案,最顶端是一盏内嵌气灯,眼下还是下午,但还是在发光(尤金怀疑那些灯不论白天黑夜都开着)。
虽然没有大理石水池和喷泉,但有一座精巧的高塔和后花园,不管怎么看,能算是一路奔波下来见过最完整舒适的落脚点了。
而这只是白桥内城专供客人入住的房子之一,有六间卧室和七个盥洗室,随处可见精雕细琢的浮雕柱与鎏金镶宝石家具,但所有能显示身份诸如纹章挂毯之类事物一应没有,仿佛一个奢华无比的空首饰盒。
每栋房子都配有厨娘、洗衣妇、花匠和车夫,还有四个粗使工,而负责安保的佣兵们被安排在与仓储房相邻的独栋木屋里,后面是尖顶马厩,里面堆着高及屋顶的干草。
琥珀和尤金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考究的房子,局促得有些迈不开步子:几乎整个会客厅都铺上了一张巨大的地毯,棕底蓝边,上面是带有些许异域风情的图案。跟随公爵走过这么多城市,尤金大概能知道这么大的手工地毯应该是非常值钱的,而他与希弗士日夜不停地赶路以和众人在福星港会合,期间又马不停蹄地一直探寻情报,他的羊皮靴子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崭新干净了——上面还残留着在罗伊伏里山脚下不慎踩进泥水坑的痕迹。
海斯廷和希弗士的关注点和他们不同,第一时间快速把房子上上下下都排查了一遍,每个柜子的门都被打开了,还特别注意了整栋房子的所有出入口位置。
公爵站在能看到后花园的大彩绘窗边,看着上面一尘不染的玻璃,轻微皱眉。
下楼后的希弗士看到他所站的位置,立即明白他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在意的事。
“确实没有祈福物。”骑士长说:“我们查看了大门,窗棂,楼梯,屋檐和通风口,什么都没有。”
琥珀站在地毯边缘,听到他们的对话,抬头问尤金:“祈福物是什么?护身符吗?”
尤金奇怪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那是防止魔女或者邪灵进入房子的符咒,再简陋的房子都要配置。俗话说得好:再破的房子也要有炉子和雏菊环。”
琥珀没吭声。
他不到五岁就被卖掉了,并没有保留多少关于“家”的记忆,从那以后就一直别人手中辗转,别说像样的房子,就连一张正经的床都没睡过。
希弗士听到他们说话,冲琥珀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祈福物算是大陆约定俗成的习惯,不特定是什么形态,只要能起到驱赶邪崇、防止恶灵侵害的作用就行。在很久之前黑魔法盛行,墓地和沼泽里不新鲜的骸骨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就会有人驱使极端邪恶的事物从门板下、窗缝间挤进房子里,于是各种各样的防护手段应运而生。尤金说的雏菊环是最常见的一种,不需要多少钱,只要在建房时在四面墙上各选一块砖雕上雏菊环,就能迷惑住邪物。”
他和声说:“还有门后悬挂木制驱魔符,玻璃窗上镶嵌一片涂银的玻璃,手法各有不同,但总归是要有的,完全没有这些布置的房子很稀有。”
尤金用手指蘸了水,在墙壁上画出几个圆圈套圆圈的图案给他看:“呶,这个就是雏菊环。我在铎古斯时常常睡在牲口棚里,如果主人家没有放置祈福物,我们就用木头的灰烬在墙上画这个——需要我在外面画上吗?这个很简单,只要给我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