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看着普普的后脑勺,突然福至心灵:“从内城送过来的?”
普普脚步不停:“对。‘他们’偶尔会从这里把人挑走,从这里出去的孩子,要么再也不会回来,要么就被装进箱子里,如果家人还在原地,就能因此得到一笔钱。”
“‘他们’是指伍尔夫还是吉……”尤金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普普气急败坏地止住了。
“不要——提他们的名字。”这个年轻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别干这种蠢事。”
“为什么?他们会听到吗?”尤金从善如流地改口。
“‘他们’无处不在。”普普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他们,大概因为是他在带路,确实没有多少人花费多余的精力注意尤金。
“不要谈论,不要引起注意,不要反抗。”普普说:“如果你想在这儿待下去,最好按我说的做。”
尤金愣了。
除了最后一条,刚才普普说的守则在大陆也适用,但约定俗成是防备魔女和黑魔法师的。
在这儿却……
他似乎找到在天堂岛里不管是旅馆房间还是简陋帐篷都一个不漏设置祈福物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是周五噢。
“你真的不租我的房子?”普普不愿意放弃,但尤金已经能看到昨天晚上那个旅馆了——当时夜深,天上没有月亮,他对那栋小楼的所有印象就只有一扇亮着灯的门和上面用绿色颜料写的‘旅馆’两个字。
现在在阳光下看,才知道它确实是拼凑而成的,搭建这栋房子的人似乎不在乎安全或者美观,只一股脑儿往能扩建的地方叠加,弄得楼层越来越高而形状奇怪,如果仔细研究,会令人疑惑最底层那副破烂模样是如何坚持到今天还不倒塌的。
大概还是托了邻居家的福,这些挤挤挨挨的房子差不多承担起来梁柱的作用,使得这家旅馆被夹得很结实,想倒塌都没有多余的空间。
“离大路比较近。”尤金嘟囔了一声,做出一副不太甘心的样子。
普普了然:“你还是想回到内城去。”
他似乎已经认定尤金就是个揣着钱来白桥享受人生的家伙,不幸把所有身家挥霍一空后不得已流落到天堂岛,说实在的,这样的人在天堂岛很不少。
流程也差不多一样,一开始都各种看不上这里的脏乱差,还想用仅存的钱稍微保留一点儿体面和尊严,并认为这种落魄只是一时失手,等到攒够翻盘的本钱就能重新回到那个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所谓天堂岛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但通常结局都只有两个,一是果然走了出去,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死了;二是入不敷出,渐渐从要住旅馆吃燕麦粥让步到吃黑面包,花更少的钱在原住民家里租一小块能挡雨的地板睡觉,最后完全放弃一切,躺在臭水沟旁等待奇迹的施舍与死亡哪一个先找上门来。
倒也有人能够破釜沉舟在这里站住脚跟,从此成为天堂岛的一份子,但也不过是跟他普普一样有个又脏又臭的落脚点,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罢了。
他坚信尤金迟早会经历和原住民合租的第二阶段,只希望到时他的钱还没被嚯嚯光,还能让自己赚到最后一点儿。毕竟他的房子确实离大路比较远,初来乍到的人很少能转悠过去,这里多的是想要从新人手里榨出油水的人,自己总不能天天守在旅馆门口等着尤金走投无路。
更何况尤金还挺大方,不过是带个路就能给2个铜币。
于是他主动提出可以帮尤金介绍工作,如果成了,他要拿走尤金前三天的工钱,如果不成,只收5个铜币。
尤金等的就是这个。
他知道普普看起来既年轻又开朗,但其实防备心很重,说的话半真半假,表现出来的热情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只肥羊。
但不要紧。
兔头店长曾经说过,明码标价的交易比虚情假意的人情更为可信,如果陌生人表现出对你毫无所图,但又过分热情,那时你才需要担心他实际想要的代价你可能根本付不起。
“天堂岛里工作机会很多——干嘛这种表情,是真的。我敢说这里的人工作时间比内城人要长得多。几个规模最大的面包房洗衣厂都在这里,在另一边。还有去内城清理下水道的工作也长期招人。”普普说:“你运气好极了,遇到我。杰森的工作也许工钱低一点儿,但安全。”
杰森算是一个兄弟会的会长,是少数能和‘内城来的人’直接打交道的人之一,因为性格豪爽又讲义气,十年前被推选为会长,为原住民争取了不少权益。
很多城市都有这样的工会组织,领头人通常威望很高,确实相对比较可信。
普普拿钱办事,答应替尤金给杰森牵个线。
在等待普普回音的时候尤金也没闲着,他试图用脚步丈量描绘出天堂岛的大致形状,却发现这片区域几乎等同一个巨大迷宫,每天都有棚子倒塌,同样每天都有新的“房子”被搭建起来,昨天刚走过的小路今天可能就被人用一排栽着番茄的木桶拦住了去路。
哪怕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人,恐怕也无法描绘出一张足够准确的地图,只能凭记忆分辨大致方向然后一直走——岔路再多,只要方向不出错就总能到达目的地。
尤金以为自己至少要过一个星期才可能见到杰森,结果三天后普普就来找他了。
这个外向的年轻人似乎很羡慕尤金所住的这栋‘旅馆’的主人,在他看来,这栋祖产简直就像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每天只要坐着等房客结钱就行了,多么轻松和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