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哈利夫扫了一眼:“精力药水?我感觉效果已经越来越不明显。”
“莱恩家的礼物,还没有投入市场。”香耶说:“你忘了?我让他们在马车上准备一点儿。”
哈利夫来了点兴趣:“我没注意他们的礼单,找人试过了吗?”
香耶半靠在他身上:“试过了,效果和吉本的魔法药水不同,更刺激一些。”
哈利夫单手拿起一支小玻璃瓶端详,他依赖精力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不会承认这一点),随着剂量逐年加大,目前为止现有的精力剂药效已经不能维持很久,药剂师只会说一些耐药性不可逆之类的屁话,一点帮助也没有。
吉本毕竟要依靠魔法配方才能制药,莱恩在这一点上经验和配方都不是吉本能比的,既然已经有人试过这个新药,哈利夫就单手拨开瓶塞,爽快地一饮而尽,辛辣的药水如同熔浆一般滑过喉咙,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活着的证明。
澄黄色的灯光均匀地铺满整个厅堂,一张乌木长桌边缘包裹兽皮,上面用以装饰的铜钉油光发亮,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
立在角落的自鸣钟已经敲了七下,最上首的主位依旧空无一人,坐在路易身旁的一个男子“啧”了一声,露出不满的神色。
哈利夫从前很在乎时间,在这座矗立于内城最深处的大宅中随处可见各种钟表,每一个伍尔夫都清楚家主憎恶不守时之人,但现在反而是他迟到了。
“阿丹。”他们对面一个年过四旬的碧眼男人说:“也许有什么事情路上耽搁了。”
被称作阿丹的人年纪看起来三十左右,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束马尾,是时下最受夫人小姐欢迎的诗人打扮,而他浓密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窝也为他平添了几分典雅气质。
在座五人中除了路易阿丹是最年轻的,头脑相当灵活,总有新奇的赚钱点子,拍卖会差不多由他一肩挑——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因为这种无效浪费的时间感到焦虑,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能有什么事。”除了路易之外的人都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阿丹说:“还不是吉本那个女人……”
“好了。”另一个跟路易一样始终一言不发的红发男人制止了他。
不会再有谁比在场的五人更能体会到那个叫香耶的女人对哈利夫的影响,她艳俗、贪图享乐且不知深浅,连带得哈利夫像是回忆起消失多年的叛逆期了似的,越来越放纵,以往的克己和自制如同初春的残雪一样飞快消融。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那个男人不爱美女呢,如果香耶的姓氏不是吉本的话。
虽然保持了长期共存的关系,但两个家族其实没有外界想的那么联系紧密,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吉本向来喜欢走旁门左道,探究捷径,毫无限制地滥用魔法——他们倒是不拘黑魔法还是白魔法,但让伍尔夫的人看来姓吉本的多少有些神神叨叨的毛病。
他能理解阿丹的不满,拍卖会明天就要开始了,他们下面几人为了这一次拍卖会已经连轴转加班了不知多久,结果身为家主的哈利夫却只顾跟女人吃喝玩乐,懈怠至此实在叫人很难服气,不过这里毕竟是哈利夫的地盘,明晃晃地说主人坏话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
似乎只有路易不在乎哈利夫迟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垂眼摆弄自己的袖扣,那袖扣工艺很讲究,用深红色的琥珀做成了甲虫形状,看起来惟妙惟肖。
睫毛完全掩盖了路易的神情,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个俊秀的轮廓。
阿丹往后靠到椅背上,扯了扯自己的缎带领结,这种样式不太正式,但看起来有几分风流的意味,他最近很喜欢。
“说起来,路易。”阿丹像是随口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跟魔女干了一架?”
他这话一出,空气顿时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只有一点点。
路易掀起眼皮:“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红发男人轻笑了一声:“隐约听到一点传闻,现在看着你精神还不错。”
“魔法师不擅长近战。”路易说。
“所以你把她杀了?魔女艾莲娜?”阿丹很有兴致地问:“她长什么样?他们只说你一刀捅进了她心窝,但天黑了看不清楚……”
“魔女还能长什么样。”那个一开始息事宁人的碧眼男子似乎也按捺不住了,从鼻腔里喷出一句话:“我们都见过。”
他明显是在影射香耶也是个未登记的魔女,不过路易想起艾莲娜那张公司职员的脸,又觉得他们误会很深。
不过他没有解开误会的义务,路易终于抬头环视了其他四人一圈,想在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没有结果。
艾莲娜大概确实和他们无关。
那么是吉本?听说他们内部培养了不少魔法师,但这种人才至少需要一代人的培养时间,对外发展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丹还想追问下去,但此时哈利夫到了——他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红色,眼神浑浊,在座的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不难联想到刚才他是在跟香耶纠缠才把他们晾在这里空等。
白桥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伍尔夫和吉本各有领域,相互制衡,哈利夫这回史无前例地跟来自吉本的情妇打得火热,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伍尔夫家的掌舵人,要把船头调向魔法那一边了?
莫非这个男人以为魔法能使时光倒流,让他重回巅峰?
哈利夫座下五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但谁也没有把讽刺的神情表现出来,而是站起身,朝已经端正坐下的哈利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