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她忽然有些后悔过来与他见这个面,说出这些话来,怎么会有人一边抱着要救世之举,一边随时作好了毁世的念头?
“你老了,所以不懂。”
胡麻看出了李老夫人脸上的错愕,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神色冷漠,面带讥诮:“亏你还想着拿打破这个世道来威胁我?”
“你根本就不懂,斗法是在给你们机会,而不是让你们谈判的筹码!”
“我走的是守岁路子,是个粗人,也只会简单法子,所以比起这个文纠纠的斗法定输赢,我更想直接打到你们服气,把你们打没了,剩下的东西自然在我手里。”
“十姓有没有不重要,贵人老爷有没有也不重要,只要外面那世间生民在,一样可以起了这罗天大祭。”
“只可惜,正因为咱们都懂得这世界脆弱之处在哪里,都懂得如何让这世道更快的毁了,所以我才只能守着规矩,与你们好好斗这一场法……”
“但若有一天,真有人坏了这规矩,我们没有了这份赢的希望,我头一个便会找到你们门上去!”
“……”
此时的外面,阴风荡荡,烛火乱晃,照在了他的脸上,五官深邃,目露凶光:“老太太,回去告诉你们李家儿孙,也告诉其他人。”
“咱们都没有退路!”
“这世道被太岁盯上了,没有退路。”
“你们,也被我盯上了!”
“……”
李老夫人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压力了。
守岁人近身,本就会给其他门道压力,尤其是盛怒下的守岁,犹如凶神恶煞,直逼眼前,让人一时惊悚。
足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笑了笑,佝偻枯瘦的身体,微微挺直,竟是在胡麻的注视之下,恢复了从容之态,叹道:“我倒忘了,论起狠劲,胡家人便没输过。”
胡麻看着她的神色,凝神良久,也慢慢向后退了一步,身上的影子从李家老夫人的身上退开。
缓缓笑道:“最近压力大,有点上头,老夫人别介意。”
“年轻人便该有这劲头,否则成什么大事,又如何让人信你们能成大事?”
李老夫人倒是笑着宽慰,道:“只是这场赌,未免太狠了些,不留后路,又让人把一切都送到你跟前来,也难让人宽心。”
“你能说得服那些彼世之人,却不见得能说得服其他几姓,说得服国师,更何况这天下之大,除了十姓,国师,谁又知道还有多少能人?”
“他们,又都会信你,都会赌上这所有?”
“……”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胡麻听着,也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说到底,懂事的人多吃亏,本就是句不公,却又见惯了的话。”
“说不服又能如何,也只是硬了头皮走下去罢了,倒是老夫人这里……”
“……”
“说到底,无非还是斗法输赢!”
李家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声,仿佛也经过了心间衡量,正视了胡麻,慢慢道:“本想与你打个商量,以归乡为约,助你成事,也让十姓人家,心里得个满意。”
“但如今看来,我们说不服你,但你,怕也说不服其他人都跟了你下注。”
“十姓皆是江湖人出身,那便还是回到这场赌注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