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卢小姐说,她年纪尚幼,还不想嫁人。”太子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原委。
风雨声仿佛重锤敲在张九龄心上。这一瞬间,他的眸子里风急雨骤,玉碎宫倾,美得惊心动魄。
她,不喜欢自己?
——那当初为何要送自己那枚桃花鲤鱼的木雕?
所有的场景在眼前回放,原来当日她真的只是不小心掉落了坠子,而不是要送给自己,更不是男女互相倾慕的暗示。原来这么多天以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恋而已……张九龄心中酸涩,连舌根也发苦,勉强微笑了一下:“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不愿被太子看见自己此刻的虚弱和狼狈,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子寿!”太子快步跟上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天下才貌双全的女子岂止他卢氏一家?
“若是你不嫌弃,我将自家的堂妹许配于你!”
“多谢殿下美意。”张九龄摇头,胸口阵阵作痛,“我如今暂时无心嫁娶。”
太子的剑眉沾染了清冷的雨丝,眼神复杂。
“你对事太过较真,容易伤了自己。强求不来的事,大可以看淡些。”他松开了握着张九龄手臂的手,似乎还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目光沉沉地叮嘱:“多保重。”
张九龄点头,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他沉浸在自己的落魄失意中,没有留意到太子沉默的眼神中酝酿的风暴,也没有听懂那句“多保重”真正的含义。
如果他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太子,他一定会回过头去。哪怕是看最后一眼。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那些最伤痛惨烈的诀别,往往也没有道别。
四
听到那个消息时,张九龄正在抄写书稿。
几个同僚又害怕又兴奋地说着刚刚宫外血流成河的政变。张九龄突然间就听到了“太子被诛”几个字,他手中的笔倏然落了下来,一大滴墨溅到惨白的宣纸上。
“太子怎么了?”他以为自己只是幻听,微微错愕茫然地抬起眸子。
“今日午时,太子率羽林军杀了武三思、武崇训,并从肃章门冲进宫城想要诛杀韦后,被阻拦在玄武门外,兵变不成,已经被杀了!”
这句话清晰得如同冷风携着刀子在耳边割过,张九龄呆坐了许久没有动。旁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只觉得整个人像浮在云端,随时会坠到深渊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