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停顿了一下,重重地喘了口气,紧张得像有把锤子在太阳穴那敲似的,震感随着血管传到全身。
梁树嗓子有点发紧,赶紧表态:“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贺山。”
没风进来,整个堂子里显得有点闷。两个人后背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糊糊的。
贺山捏了捏梁树的手,既是在跟他鼓劲儿也是在跟自己鼓劲儿。
这会觉着领口有点发紧,贺山伸手扯了扯。手放下来后,贺山下定了决心似的:“妈,你要是不同意我俩的事,我也就认了,我跟他走得远远的,我就逢年过节回来给你上柱香……你要是同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就让油灯闪一下。”
梁树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虽然听过一点怪力乱神的都市传闻,但总归心里对这一套还是不信的。
但他听着贺山这种郑重其事的语气,话里带着哽咽,没来由地就被这种情绪牵着走。
贺山抓他的手抓得死死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生怕下一秒就错过了。
两只手牵得久了,回了点温度。连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都顺着骨头变成了一样的。
贺山白天晚上的不知道跪了多少次,这会膝盖发疼,眼睛眨也没眨,心里想着要不就算了,人死不能复生,这话只是说给空气听。
梁树也用力地回握他的手,两个人跪在那跟雕像似的。
下一秒,火苗闪了一下。
贺山猛地转头朝着梁树:“我们给咱妈磕几个头。”
梁树赶紧应了:“好。”
村子的路没有路灯,晚上人出门都得手里拿个手电筒照着。这个点了别人屋里的光也早没了,十里八乡就这灵堂还亮着白花花的光。
跟月亮似的。
塑料帘子滤了一遍,从外面看,光跟绸子似的铺在空气里。
堂外冷风直刮,堂内两人跪在蒲团上,用力地磕了此生迄今为止最郑重的三个头。
本来就挺累的了,起了身贺山被梁树推着去屋内睡一会,他倒也没推辞。
第二天早上李既欢照例过来帮忙,到了中午对两人说自己待会得走了,领导就给批了这么两天假,还得赶回去工作。
贺山特能理解地点头,感谢了话说了好几遍,李既欢听得耳朵疼:“方姨对我很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也够累的了,幸好有梁树在这帮你。要是累得吃不消了别硬撑,还是得休息会啊。行了啊,我走了。”
李既欢走得跟她人似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就跟她之前对人说过的那样,家里哪哪都好,就是非得把自己结婚生子做家务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好像不这么做就跟犯天条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