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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得封长平侯是正理,连主父偃都因功得侯了,总算平了他那口不得衣锦回乡的怨气。
而还在兢兢业业盖房子造机器,准备把水力毛纺厂好好经营起来的魏商,也分到了一点军功,封侯够不上,官职往上升了。
惊得他怀孕的妻子再三问他是不是借研究水力纺织的理由不回家,其实是悄悄潜入匈奴那收集情报去了。远在上谷郡的好友兼大舅子赵常也写信来问,让他悠着点,孩子还没生呢。
人在厂里忙得昏天黑地,打仗是一点没沾的魏商:这是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啊。
他没有被调走,而是升为了郡丞,但毛纺厂仍归他管。太守主父偃放话,谁想插手都不行,他就认魏郡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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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是个与传统城邑不一样的新城。
他的铁官不在城里,但又因为处在匈奴兵锋之下,为了安全起见,铁官所在地几乎建成了一个小城。
自水力纺织厂建起来之后,毛纺厂因为必须有水力推动机器,选址苛刻,所以这个纺织中心也几乎建成了一座小城,用城墙和军队将这些重要的产业保护起来。
为了填充边境,天子迁移了十万人口到朔方,铁匠丁康就是其中一员。
他不是官府名下的铁匠,所以不是作为工匠迁来的,而是被迁移至此后,铁官缺人开始招工。他不会放牧又不想种地,便不顾父亲反对,报了名试试。
身家清白,力大体壮,又略识几个字,丁康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真被招进去了。
他想去铁官当然也不是傻,而是铁官工钱多。至于父亲最看重的土地,丁康也知道土地更可靠,可他是真不想种地。现在在铁官每天固定时间干活,不用操心风雪冰霜,反正按时发工钱,在他看来日子比种地舒服多了。
尤其是最近铁官又涨了工钱,日子就更美了。
今天他轮休,从铁官出来,铁官城里马车很多,他随便叫了个眼熟的就坐上去了,回朔方城父母家中。
父亲托人带信,叫他休沐时一定要回去一趟,也不说什么事,丁康有点犯嘀咕,怕父亲又叫他回去种地。
河南地虽然长期被匈奴人占据放牧,但实际上也非常适合种粮。丁康一家迁来的时候固然心情沉重,但安家后看着这片沃土,到底还是安心住下来了。
丁康的老父亲带着长子和次子勤恳耕种,现在粮食收成好,这里虽然在他们看已经是北方了,但气候仍然可以种两季粮。土地又肥沃不缺水,作为首批汉人移民,他们分到的都是好地。刚收的小麦打下来晾晒了,称一称足有三百斤,比在老家时还出色。
丁父对此心满意足,一心扑在土地上。
所以丁康就特别怕回家听父亲唠叨。
朔方大概是大汉现在最不缺马的城池。丁康坐的这车其实是拉货的板车,没遮没挡的,往往是拉货间隙有空的时候搭个人。正经的辎车贵,能不坐就不坐。
这驾车的还是个匈奴人,汉话说得不错,可能因为他健谈学得快,丁康坐上车他就聊上了。丁康都没问,就已经知道他是上次投汉的匈奴人,不过因为右贤王抽人的时候把他抽走了,所以他是在战中倒戈的,人倒霉受了伤,一条腿瘸了。
“太守是个好人。”这个曾经的勇士诚心诚意地夸赞在朝中有刻薄之名的主父偃,“受伤的人,要是会养马给牲畜治病,就去养马养羊。我这样伤了腿又不会治牲畜的,太守也给了生路,赊了我这辆大车,叫我在铁官城和朔方城之间运货。马也是族里给的,天天跑两趟,也不愁什么。冬天下大雪也不怕,买了粮存下足够吃。”
丁康跟个匈奴人没啥好聊的,嘴上应付着:“挺好,比种地好。”
“比放牧好。羊群说死就死光了,根本不作准的。”这个匈奴人忽然半转过头,面相沧桑,总觉得有五十了,但能被右贤王抽去打仗,丁康觉得应该也没这么老。他正猜着呢,就听匈奴人问他:“你们铁官招人要什么条件?”
“咦,你想去?不用,你这腿肯定不能要。”
“不是我,是我儿子,今年已经十四了。我想先打听着,要是能够得上,这几年让他努力努力。要是能进铁官,那才是真不愁了。”
丁康大摇其头,连连否定:“你们匈奴人不行的,铁官是国之重器,只招汉人。”
这匈奴汉子却不服地道:“我们部族都投汉了,我们也是汉人。”
“呃。”丁康辞穷,他就是个平民,哪里懂什么国家政策,只是摆手不肯承认。这人明明是个匈奴人,说破天也是匈奴人啊,哪里就成汉人了。
平时铁官都再三强调保密呢,让匈奴人混进去,盗走了机密可怎么说。
话不投机,匈奴车夫也不高兴了,默默赶着车把他送到地方,收了钱就走了。
丁康背着提着带回来的东西往家走,路上不停的跟新邻里们打招呼,见人们看向他背着的铁锅,更是自豪地挺起胸,步子却放得慢了。
半个里都瞅见问过他背回来的锅了,丁康才加快步子回到自己家,门还没推开就叫了起来:“阿父,我带了肉回来,请嫂子做了,一顿吃了吧。”
言下之意,可别抠搜切一点慢慢吃,一块肉一大家子吃上三天,还能不能痛快了。
丁父背着手出来,看到他解下来放在地上的铁锅,眼睛一亮,口中却斥道:“买什么不好买这个,挣几个钱尽瞎用了,什么时候才把新屋盖起来!”
“急什么,先把家里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再说。你跟阿母把我养这么大,我给你们买点用得上的物什,晚两年盖新屋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