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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想这样做,所以才等到这时候,才来说服县中主事的官吏们,略拨公款,将磨面厂和碾米厂办起来。
现在压力给到了萧何。
他早将秦律诵背得滚瓜烂熟,对秦律的严苛并不以为怪,但对于其分类之细,以及一些闻所未闻的规定感到了惊奇。
王义并没有违规,新秦律允许主官在一定范围内拨款兴办工厂,其利润在一定额度内可以留在县中,超过这个额度则要上交国库,交税另说。
但主官不能一言而决,需要得到县中主要官吏的支持。萧何本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但这事是他的盲区,委实不太好下决心。
从事情上不好下决心,他便从人身上作判断。回顾新县令来此一年有余,种种行事,也可称老成稳当。心里却有成算,从关中而来,利用“自实田”之事,在黔首眼中成了最可依赖的官吏,扎扎实实抓住了县里的大权。
平日闲谈,萧何又听他说起过赴任前先被召集学习的事情……如此,当可信之。
“何无异议。”
萧何开了口,与经济财政事务其实并不相干的曹参也跟着附和,其他人便一一松了口。王义其实也提着口气,生怕这些楚人官吏没憋好屁。
虽说他已经掌握了沛县,但这些主吏在萧何管束下没犯事,也不好随便撤换,万一他们装得跟他恭恭敬敬,遇事就给他来个大的,那就很讨厌了。
还好,这沛县的楚人官吏还算识趣。
王义自己都没意识到,尽管上面三令五申,要视六国之人为秦人,要使六国之人终以秦人自居,他也没什么抵触地记下了,并真的是准备这样做的。但他自己心里,却仍然将六国旧吏视为潜在的敌人。
这是长久以来诸侯并列和战争所形成的思维,不是轻易能变的事情。
彭城的机械厂主要精力在造那“铁牛”身上,但跟王义一样,他们也面临资金问题。现在六国归秦,各地都铺开了摊子,咸阳虽然近十年来有了堪称暴利的几项收入,但现在花钱也如流水一样,是拨不出更多的钱粮来顾着所有地方的。
只能顾重点了,所以墨家出身的工匠可以一门心思钻研技术打造机器,少府过来负责经营工厂的人,就不得不开动脑子,从少府的技术宝库里挑挑拣拣,弄一些能卖钱但不太难做的小型机器,先把工厂运作起来。
这个时候沛县来了磨面机和碾米机的订单,简直是沙漠中送来的清水,正是他们急需的,所以机械厂第一批机器,就做了这两样,沛县第一个拿到了货。
等机器的时候,王义也没闲着,仍然是请本地出身的萧何曹参王陵等人一起商量,找了空闲的地方,平整土地,盖房引水,挖煤储存。
等机器运到了,安装好之后,小麦正好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这一季因为农夫们学习的态度端正了许多,各种关中总结出来的先进技术应用得更好,平均亩产好看了不少,达到了近两百斤。
同样,那些大户的水浇地,产量直接奔着四百斤往上去了,把那些孬地百斤的低产量给平均了上去。
县里的磨面厂排起了长队。
萧何、曹参,还有王陵都不用排队,正式开张之后他们这些县吏就排在头里。钱虽然不能少给,但这点福利总还是有的。
王陵只是个亭长,之前开会没他的份,还是后来才在萧何那知道的,同样不理解什么叫“蒸汽磨面机”。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就瞧着自己送去的麦变成洁白的面粉吐出来,比以前磨出来的精细多了。
面食虽然会损耗小麦,但在中产之家流行得很快,从秦国传过来之后,王陵家里早早就找人打了一扇磨,给老母亲吃上了白面馒头。
现在看着这精面粉,王陵都能想得出用它做出来的馒头面条该有多合口。
他反正不缺钱,很乐意付钱磨这样的面粉吃。
萧何是让家里的仆人扛了小麦来磨的。用蒸汽机得趁着生火开机做事,磨面厂固定时间做生意,错过时间就磨不成了。他本来只是让家仆送一袋小麦过来,算是给县令捧场,见着效果,萧何赶紧让人再去取,免得不够吃。
曹参同样吩咐了下人,这才与萧何走到一处,低声说笑:“萧兄,看来没信错人。”
萧何点了点头,轻吁了口气:“一直提着心,这些秦吏行事不同,不得不谨慎。”
两人都没说那“蒸汽”,因为都不懂,说了也是白说。
萧何看着长长的队伍,默默算了算,跟曹参说道:“县令说得不错,凡是小有家资的人都尽力买了田地,如今粮食收获又多,这些人家都不用太在意损耗和磨面的花费,自然愿意吃得好些。而谷贱伤农,县里又要平价买粮,免得他们荒了土地不种,若是不设法开源,这笔钱也无处去腾挪。”
曹参喃喃道:“县里似乎凭空多出许多事来。我为狱掾还算清闲,你忙得已许久不曾与我饮酒了。”
萧何哪有时间饮酒,他虽然背下了秦律,但许多不解之处还要揣摩,遇上具体的事还得回去对照,一向游刃有余的人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就像曹参说的,县里凭空多出许多事来。有些事还有点悬浮,不太好落到实处。这本是弊端,偏生秦人也承认,还让天下官吏将这些条款列出,若是能一一落实,自有奖赏。
萧何不图那奖赏,但他就是办事的人,要把事情办起来,就得琢磨具体怎么去完成。于是不知不觉地,萧何的名字已经被王义报上去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