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接过来看,就见是留在洛阳的长孙无忌所发,说的是裴寂上书,建议迁都长安。他略一思忖便知道,这不是裴寂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
唐俭不知道,他露出了跟李世民刚才同款的表情,不是真的为这些烦恼,纯粹是烦,就是那种“陛下能不能别再找事了”的嫌弃感。
其实他跟皇帝早年的关系更近,同在禁军任职,后来被李渊授为记室参军。但自投到李世民帐下,李世民待他以腹心,他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义,都牢牢地站在了掌握军权的皇太子殿下这边。
李世民叹了口气,问他:“茂约,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直接称帝更合适呢?”
唐俭笑道:“殿下孝父之举,叫臣怎么好随意评价呢?”
李世民便指了指他,笑骂道:“你这已经放在脸上说了。罢了,罢了,这事我已经被两个人来回骂过几轮了,就不要听你们再说了。”
他当初真的还是过于天真了,不怪秦皇汉武轮流把他批评了一场。
刘彻是骂过一次之后,以后想起来便要用作素材,嘲笑他一番。
嬴政是越想越生气,觉得他蠢得难以忍受,不定什么时候想到了就突然又说他一顿。
李世民自己也后悔。他现在不仅掌握着军权,朝中也都是他的人。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等人都留在了朝中,分掌各部。房玄龄更是授中书令之职,成为宰相之一。
他给父亲面子,留了一个尚书左仆射的位置给他安置了裴寂。本来以为他们父子会相安无事,等父亲年长几岁,就请母亲劝说父亲退位。
毕竟他登基的话,就不方便亲征了。虽说李靖完全可以做主帅,但其他人有的差一点有的没成长起来,他不想战乱拖延,再说他自己也坐不住啊。他还年青,不想太早困在京城,干什么都不自由。
但李世民没想到,父亲也就安静了一年多,就开始不甘寂寞,屡屡试探。他授意臣子态度坚决地驳回去,到这个时候了,父亲竟然又让裴寂上书说迁都的事。
他哪里是在意长安或是洛阳哪个为京,他是想离开洛阳,到三姐镇守的关中去。
三姐跟母亲一样,年纪还不大就高血压,还好查得早,吃了药控制得很好,仍然担着镇守关中的重任。她是嫡女,也是父母娇宠长大的,身为女子更加柔软多情。
他知道父亲是想用亲情挟制三姐,拿到三姐手上的军权,然后经营关中。而且李世民知道,父亲恐怕也并不想与他兵戎相见,强行扶大哥上位。
父亲他只是想真正的做那至高无上的天子,不用受他这个儿子的辖制。所以他只要能控制关中就好,自己总不能率兵去打长安吧。
拜李渊的多次试探所赐,李世民从伤心到郁闷,从郁闷到现在的烦燥,已经能很冷静地分析这些事了。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有点好笑。阿耶这是惹不起我躲得起啊,把大部分天下都给我了,自己躲到长安,经营关中,只做个关中天子。
唐俭似乎想说什么,李世民摆了摆手,他已经拿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