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那个花瓶了吗?”霍平祯指了指西南角落里的博古架,“那原是一个白釉暗花纹梅瓶,父皇冬日里钟爱腊梅,这是他的心爱之物。有一年冬天,父皇为了叫靖川修身养性,别总在外头跟宫人们打雪仗,便叫他去摘梅花来做景。”
“我当时不知内情,以为他又在胡闹,便出声阻止他。结果却反倒吓着他,令他不慎失手打碎了花瓶。他还没怎么样,我却吓得不行,很担心父皇要怪罪。”
“他那时虽然也惊慌,却反过来安慰朕。他连连说没关系的,他有法子,定然不会让父皇生气。”霍平祯问:“你猜他做了什么?”
“我不知。”叶文彬道。
霍平祯似笑了一声,道:“他带人从母后的库房里找到了一只模样相仿的白釉瓷梅瓶,又哄母后亲自在御花园剪下一支梅花插了进去。”
“可你知道么,他找来的那支梅瓶并没有暗纹,父皇一看便知。我替他捏了一把汗,可父皇却只是笑骂一句说他偷懒,叫他以后不许拿这些小事去烦母后,至于梅瓶的事则一字都没提。”
“当时我不明白,还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父皇为何不生气。”霍平祯道:“不敢去问父皇,便去问了靖川。”
“你道他说什么?”
霍平祯的笑容淡了一些,“他对我的忧心全然不理解,在他眼中就只是打碎一个花瓶而已,或许在他那里,连找母后剪梅花,也不过是不愿我内疚,才想的花招来哄我。若是他自己一人打碎花瓶,估计连这一步就省了。”
“听我那样问他,就只反问了我一句‘若是皇兄与我想要那梅瓶,难不成父皇还会吝啬不给么?’”
叶文彬:“……”
这倒的确是霍靖川会说的话。
叶文彬想起从前在宫里伴读的日子,啼笑皆非道:“小王爷从前犯了错,倒的确都很痛快承认,连伸手给夫子打板子的动作都格外娴熟。”
霍靖川摇头笑:“谁敢真打他?板子还没落下来,他身边的小内侍已经跑到母后宫门前了,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如今想想,从前宫中热闹都是因为他。现在……也只有你愿意陪着朕了,其实一直以来我身边也都只有你。”
“你从四岁就在朕身边,说是伴读,可你连开蒙都是我教的。一开始还没知觉,可这些年回过味来,却只有你从头到尾只属于朕。”
霍平祯目视他:“你不会背叛朕的,是吗?”
叶文彬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脏狠狠一跳,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倒是霍平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朕都知道。”
叶文彬平复了心绪,他看出霍平祯今日心中不痛快——要不然也不能说起那些多年前的往事,因此也不忍心同他饶那些文邹邹的圈子,便直言不讳地问:“陛下今日是为何心情不好?”
霍平祯脸上的那一点点笑容都消失殆尽了。
“朕自承继大统以来,日日殚精竭虑,不敢松懈半刻,可为何却总不能如愿。内阁大臣是一群老狐狸,朕不敢轻易擅动,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进士做了地方官却也是这般嘴脸。”霍平祯说着拿起一道折子递给叶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