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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柏峥忽然觉得手里这封信多少有一些烫手。
小药童看着谢柏峥一会要哭一会要笑,现在甚至连表情都凝滞了。他担心地问:“郎君,怎么了?”
莫非这封信是来自什么负心人么?
谢柏峥默默把信夹进扉页中,压在手心里说:“今日,长安县中没出什么大事么?”
霍靖川一整日没出现,肯定不是在什么地方安静呆着,必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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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
霍靖川骑着马,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骑装,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什么人。太阳快落山,顾子俨才姗姗来迟。
二人会和,直奔慈恩寺。
——这是他们在京城时便商量好的,到了长安县并不必着急表明钦差的身份,先查抄了慈恩寺,打一个措手不及再说!霍靖川先前说叶文彬瞻前顾后并非是他对姓叶的有什么偏见,而既然有钦差皇命在手,不当机立断地斩了这地头蛇,难不成还等着人积蓄力量反击?
直奔慈恩寺的路上,庆王殿下还有些不满意:“子俨,这回带的人也太少了,怎么才两百人。你们锦衣卫指挥使,也忒小气!”
“而且,你怎么来这么慢?”
霍靖川自己从京城一走了之,只剩下顾子俨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带着上百锦衣卫长途奔袭,结果人还嫌他来得慢。
顾子俨十分无语:“嫌我慢,庆王殿下不如直接调遣本地驻军?”
“本地驻军?”霍靖川翻了个白眼:“你嫌命长还是想造反?”
霍靖川纵马向前,直入丛林高处。顾子俨带整队人马随后,身穿盔甲的锦衣卫训练有素,整肃的马蹄声游荡而上。
山峰之上的慈恩寺,禅钟一撞,如号角一般响起。远近的香客们三三两两下山,刚好就撞见了锦衣卫们这“山匪”一般的行径。
守山的小沙弥们跌跌撞撞地去报信,可哪里快得过马蹄声。
今日可没有县中的富户拿县丞的百姓作人质,霍靖川也不是什么瞻前顾后的人,直接下令将整个寺庙的僧人一并拿下,仔细搜查。
锦衣卫可不是那些软脚虾的本地驻军,他们出发前就奉命整肃过行装,即便没有飞鱼服也要穿统一的黑色曳撒,刀剑不必出鞘,便能吓趴下一大群。
报信的小沙弥从山脚爬上来时,整个慈恩寺都已经被包围了。念经的僧人们四散逃窜,佛珠更是满地滚。
霍靖川马上的功夫技绝京城并非浪得虚名,他手上有一把特制的弓箭,表面看来和他那一把玉制的扇子一样,是世家公子徒有其表的消遣。可事实上这一把长弓几十斤重,离弦的箭如同灵巧的猛兽直扑向前。
庆王殿下这轻松的一箭,射下了慈恩寺的金漆招牌!
匾额落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之下,庆王殿下也只来得及装完这一次大尾巴狼,直接从兵荒马乱中呼啸而过,风卷云残里也没吹乱他一根头发丝,依旧是那一副精心打扮的模样。
顾子俨手中的绣春刀出鞘,将武僧的木棍挑到一边,再拿刀柄把人敲晕。顾佥事的圣贤书当真是读到了肚子里,到这时候也没忘记佛门不杀生。
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劳碌命,自小进宫给庆王当伴读的日子就没一天安分的,结果他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了一个遍,还是被人当伴读使唤。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有功夫心疼自己,一转身又是几个武僧夹枪带棒地冲他来,这寺庙到底是念经的,还是练兵的,一个个怎么还都是硬骨头!
庆王殿下砸了招牌,便径直打马越过慈恩寺大门,将哭天抢地的秃驴们甩在身后,直接登堂入室了。
霍靖川煞有介事地在住持的议事堂转了一圈,顾子俨把外头的僧人们都搞定了,再派出人手挨个禅房搜查,才来找他。
顾佥事还没开口禀报,庆王殿下又给他下了一令:“你叫他们把后厨的人放了,把今晚的斋饭端来尝尝,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顾子俨心累地吩咐了属下,又回到议事堂。有些话他憋了一路,不劝几句也实在是不像话,他十分忧心道:“你连个理由也不给就直接把这寺庙给一锅端了,不怕回京不好交代么?我观朝中诸君,其实都是不愿意搜检寺庙的。”
“你连人锅里的斋饭都不放过,现在想起来担心了?”庆王殿下大放厥词:“你就别操这种没用的心了,全天下也就只有我能这么无法无天。我不这么放肆一回,亏不亏?再说了,你不是还给我带来尚方宝剑了?”
顾子俨一听他说话,就觉得耳朵疼。他继续苦口婆心:“可我听说这慈恩寺历来都是很受百姓敬仰的,多出来的田地也都还回去了,你抓了这一帮僧人,就不怕明日一早就被参一本?”
“僧人?”霍靖川冷笑一声:“你没听说慈恩寺的僧人度牒是假的么?没有度牒就在这念经,就是一群秃驴!”
顾子俨:“……”
他还没来得及说——皇帝在大朝会上把这件事交给僧录司清查了,估计这会僧官们都已经启程了。不过看现在这刀光剑影的样子,也不必再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收拾这一个烂摊子吧。
顾子俨想到此处,没忍住瞥了庆王一眼,他仗着亲王身份倒是没人敢说什么,这事传出去又得给锦衣卫本来就不大和善的名声添油加醋。
“你看我做什么?”霍靖川摸着下巴:“我特意换得这一身骑装好看吗?你一会抓到了人,得让那些秃驴离我远一点,可别沾上了香灰。”
顾子俨实在不懂这位的趣味,十分谦虚地问:“王爷,您上寺庙里拿人,居然还要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