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春咦了一声:“少爷,你要学戏?”
商羽没理会他。
程青云惊讶道:“金少爷……”
商羽亦没等他说完,已经拉着子春施施然离去。
“少爷,你真要学戏?”回到花园,子春忍不住又问道。
商羽斜他一眼:“我是旗人子弟,自然要学戏。”
子春想起他说的,长大后要养鸟斗蛐蛐唱大戏,就跟老爷一样。
这是开始了?
不过如今梨园热,哪家少爷老爷不是票友?
少爷成日闷在家里,学学唱戏也不是坏事。
*
庆喜班如今在天津卫梨园行里,是坐头几把交椅的戏班子,程青云又是正冒头的角儿,寻常人家想请他来家里教唱戏,那自然不可能。
但金家是前清王公,庆喜班班主从前在紫禁城唱戏,见到金贝勒还得下跪,请班子里的伶人去教府上教唱戏,那是莫大的荣幸。
何况金家不吝啬的便是花钱。
*
酒阑人散,翌日的金公馆,又恢复平常的宁静。
中午吃过午饭,安勇便开车接了程青云与琴师上门。
“你是昨晚的花旦?”
来到花园亭子里,子春不可置信地看向朝商羽打千儿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竹布长衫,身量不高,清瘦单薄,面容俊秀,一双眼儿含波带水,虽然是个男儿郎,却分明带着几分娇媚。
程青云淡淡看他一眼,便又看向商羽,轻笑道:“少爷想学哪几段?”
比起子春的大惊小怪,商羽就淡定多了,他大喇喇往亭子里石凳一坐:“不急,你先把你擅长的戏,每个唱一段。”
程青云应了一声,示意琴师,开始一段一段唱。
他委实有把好嗓子,音色清亮圆润,有如山谷百灵,听得人心旷神怡,忘乎所以。别说是子春,就是商羽显然也是入了迷。
这日开始,金少爷似乎真的迷上了戏,平日里听先生上课,时不时就神游太虚的人,听程青云讲戏,却是聚精会神。
西皮二黄,身段唱腔,每一样都学得认真仔细。
但凡程青云来了金公馆,两人就在花园中,孟不离焦,形影不离,得了好的东西,也要赏给程青云一份。
程青云只比商羽年长两岁,但商羽身量比他高,看着倒像是同龄之人,俨然是成了朋友。
子春每天在一旁,仿佛是个隐形人一般,完全被忽略。
这天,两人正在亭子对戏,子春默默走开,商羽也没发现。
他离开荷塘,正闷闷不乐着,荣伯走了过来,望着亭子里两个少年,啧啧叹道:“咱们少爷,这是要跟老爷以前一样,要捧角儿啊?”
子春随口问道:“老爷以前捧过角儿?”
荣伯道:“那可不?从前在北京城,老爷可是承亲王府最金贵的小贝勒,四九城里排得上号的爷。十六七岁开始,便成日往八大胡同钻,捧过的角儿,一只手数不过来,银钱花得跟流水一样,为这事,老王爷没少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