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虽李基陷阵的,便是其家族部曲。这些部曲唯一关心的便是宗主安危,绝不会允许李基效法顾死活的莽汉随意战死。当即大批部曲掩护着他,由战斗最激烈处退到稍后方。
扈从们七手八脚为他解开衣甲,用清水洗净伤口之后简单包扎,再为他披上一件厚重的毛毡保暖。因为很多部曲都担心李基的安危,一时间难免仓惶,扈从们又传出口信说,李将军无事,只是需要休息。
然而正在扈从们到处传信,安定部曲情绪的时候,一支精锐甲士忽然从斜刺里横冲直撞杀到,猛突入队列的垓心处。
这情形,就像是流动的河水忽然被岩崖上方坠落的巨石阻断。突入的甲士以枪矛乱刺,刀剑猛砍,顿时将缺口附近的曹军打乱。明明曹军数量更多,却反而被切割成好几块,然后被甲士们一一围住,血肉横飞地乱砍。
李基勉强支起身子,喝问了几句,竟没人顾得上回答他。他振奋精神,抓起身边的弓箭警戒。敌方甲士随即注意到了这名身披华贵毛毡之人,纷纷道:“此人一定是曹营重将!”
顿时数十人冲着李基奔过来。李基和左右们抽箭搭弓去射,射死了数人,却依旧被逼到了近处。一名年轻的敌将提刀就砍,李基用长弓格挡了一下,不料刀刃顺着弓背切削下来,割断了他的右手四指。
();() 不待李基痛喊,那敌将快速闪到侧面,又一刀劈在他没有披甲的胸口处。刀锋过处,筋骨俱裂,鲜血狂涌。李基睁大了眼睛,觉得全身的力气忽然消失,于是仰面摔倒,停止了呼吸。
斩杀李基之人正是向宠。
见向宠如此勇猛,跟随他突进的将士们一起夸赞。有人赶紧捡拾旗帜文书,去确认李基的身份,以便日后叙功;也有人慌忙道:“敌将死了,士卒很快就会溃败,我们赶紧退开!”
这真是经验之谈,可惜说得晚了些。向宠等人向来路退走没多少步,前头曹军呼啦啦地败下来,像是退潮的海水,将这一小拨甲士裹进了人潮。
向宠只能维持着紧密队形,数十人结团且战且走。有时候他们能与缺口两边的张南所部将士连成一片,有时候又被急于退回的曹军冲散。曹军虽然败退,却保持着建制,并非慌乱溃逃。所以,很快就给向宠所部造成了巨大死伤。
随着身边的人不断地被杀伤倒下,向宠已经杀红了眼。出战前的激动、紧张和期盼等情绪,这时候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脑袋的麻木,本能地持刀挥砍。
他们仿佛坚持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点点时间,身边的厮杀声逐渐减弱,越来越多的己方同伴靠拢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极威武的大将从后头过来。
向宠认得,这是玄德公非常器重的勇将魏延。
在向宠堵截缺口的时候,显然魏延亲领精锐赶到,挫败了曹军正面的突击,这才使曹军这么快地退走。他连忙上去行礼。
魏延身上血迹斑斑,整幅铠甲几乎被染成了赭红色,还有好几处刀劈枪刺的破损。他召来张南所部几名将校问话,问了几句,脸上神情更见狰狞。
看到向宠行礼,他也不回礼,直接道:“张南快不行了,张茂和张武也都死了,其他人没一个靠得住的!我得顾着薛永那一头,只能由你负责这一片。阵营若有动摇,我砍你的脑袋!”
向宠是汉中王帐下牙门督,不是普通小卒。魏延张口就说斩首,未免无礼。何况张南这边的局势能够稳定,还少不了向宠的功劳。当下向宠的部下们顿时不快。
向宠却神色不变,他再度行礼:“谨遵将令!”
“那你就赶紧整队吧!曹军马上就会攻来!”魏延转头便走。
没走几步,他忽听渭水方向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呼号。这种呼号并非战胜的鼓舞,而是士卒们失去抵抗意志,开始动摇崩溃时的哀嚎!
怎么回事?
魏延和向宠一齐变色。
两人对视一眼,都立于原地等待消息。又过片刻,一名传令兵狂奔过来,压低声音禀道:“陈式将军、杨怀将军战死,右翼顶不住了!大王有令,让左翼准备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