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曹休两人,都是如今夏侯曹氏亲族重将中的佼佼者。两人在内分别执掌魏王国邺城中军兵权,出外则能独领一军,承担方面重任。某种程度上,就连此刻身在长安的曹洪较之二人,都颇不如,只有骁骑将军曹彰毫无疑问在两人之上。
曹彰自家便独成一个派系,又与邺城那边的曹植友善。曹洪则因为某种荒唐原因,近来与魏王世子不那么和睦,以至于魏王世子在关中的经营颇为艰难。故而,如果曹真能明了当前的局面,必定会有益于接下去魏王国乃至魏朝的政局。
当即他慨然道:“正我所愿也。子丹将军请。”
两人并肩往高坡后方的军营走去。
待得两人走得远了,李寻才从望楼上冒出头来,打了个憋了许久的喷嚏。
适才这两人说了些什么,李寻大部分都没听懂,只隐约知道了,这场大水乃是魏王早已料定。他不禁抱怨几句,大人物们个个心狠手辣。
随即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曹真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曹真方才说,这水势再过半个时辰能到襄阳城下,其实在李寻这个荆州本地老行伍看来,洪水如此猛恶,恐怕水流速度会比曹真估计的更快,洪峰很有可能现在就到襄阳了。
不过,这又与李寻有什么关系呢?
在望楼上一动不动地侯了这阵,他身上的戎服倒是快干了。于是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沿着望楼的木梯下来,打算回营和自家的同袍们待在一起。
他攀着木梯,背对着远去的曹真和司马懿两人,所以不知道司马懿走到高坡后方,向自家的扈从说了几句,还回身向望楼方向指指点点;也不知道那几名扈从立即快步奔来。
();() 当他脚踏地面转身的时候,只见数名扈左右围拢。有人厉声喝道:“诸营皆在整顿,为何你却在外头?敢违将军之令,乱兵当斩!”
李寻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口子道:“我不是乱兵!我没有……”
话音未落,好几把缳首刀同时劈落,将他砍成了五六段。
与此同时,张郃正准备出发去襄樊之间的浮桥巡逻。
当年在关中一箭射死了庞统,立下大功,张郃本以为自己能重新入得魏王之眼,承担些更重要的任务。可惜真到了大战时候,他还得去干自己的老本行,依旧是浮城浮桥这些玩意儿,只不过上一次在江陵,这一次在襄阳。
所幸此番荆襄大军齐聚,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刘备军讨了便宜。
因为前两个月雨势滂沱,汉水高涨,水面比秋冬时宽阔了三四倍不止。张郃带着大批将士和民伕,承接从上游发来的木料,不断扩张浮桥的规模,使得这道生命线始终连贯在樊城与襄阳万山之间。
虽然如此,昨日那场可怕的狂风暴雨,仍然给浮桥造成了不少损坏,有好几段绳索崩裂,导致支撑浮桥的木筏被顺水冲走。
这种损坏修补起来倒不麻烦,可张郃早上听樊城驻守军官彼此传闻,都在担心上游洪水,还有几个荆州本地的军官担心会出大事。
张郃觉得,过于紧张固然没必要,可自己是在南方作战吃过大亏的人,谨慎一点也无大碍。于是他又额外调集了数百人,打算加固浮桥,顺便又分遣部属通知沿江驻扎的将士们,尽快把几处地势低洼的营地搬到高处。
这时候他带着部下从樊城出发。本部百余名骑兵,沿着水畔地势较高的道路疾走,而民伕们跟在后头,趟着泥泞努力跋涉。汉水的水位的确已经很高了,时常涌浪上来,在岸边留下一个个水洼,铁蹄踏过,激起噼噼啪啪的水声。
而在水声之后,张郃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隆隆声,好像有无数头巨兽汇集成群,正从远方狂奔而来一般。
他勒停马匹,问身后的扈从:“你们听见了么?好像有什么声音?”
扈从正要回答,河畔草丛中的鸟群忽然尖锐地叫了起来,唧唧喳喳地,纷纷扑腾翅膀,高高盘旋。还有些生活在林间的兽类,像是狐狸和野猪之类,也都从林间钻出来,开始狂奔。
顷刻间,张郃胯下的战马也开始暴躁不安。
他翻身下马试图安慰下爱马,可是脚踏地面以后,又感觉到地面在轻微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