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很需要喝水。但他又久病成医,知道自己这几日手臂伤势受寒湿影响,一直很严重。医官说,这是寒湿之毒,雷远自己知道,应属某种炎症,而且是导致连日低烧的炎症。
这种时候,全身的抵抗力都在下降,万一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大病,那接下去的战事,谁来指挥?
他麾下的将校们,许多都是从低级军官、甚至普通士卒提拔上来的,有雷远坐镇指挥,他们一个个都勇猛善战,其实独挡一面的帅才甚是缺乏。
郭竟勉强可算一个,然而他在汝南重伤以后,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至于其他人……雷远有一点点期待邓范。只是,这小子前日里发来急报,雷远看过以后,唯觉此人胆子实在太大,大到了雷远都快承受不了。
既然如此,到了关键时刻,雷远只信得过自己,也只有靠自己。
他问:“各部现在还能联系上么?”
李贞答道:“寇封将军就在这片水域的对面,距离我们约莫十五里。寇封部的后面,则是任晖将军。任晖将军所部两千余人从拒柳堰折返回来,军械物资稍缺,马长史正在后头调配。”
();() “伯昇所部此前在过风垭抵御曹休的猛攻,士卒多伤,从未得到休养。请德信挤一挤我们自家的物资,多派些船只过去,让伯昇的将士多在舟船上蓄养体力。”
“是。”
“吴班和雷铜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们行军太快,而沿途的淤泥沼泽愈来愈难走。昨日下午以后,就没再遇上吴班和雷铜将军的使者。”
“……”
李贞看了看雷远的神色:“要不要我派人往回搜索,尽快联系上?”
雷远稍稍沉吟。
自从知悉曹军主力大举南下,雷远一度有意退兵。然而身在襄阳战场的关羽力陈自家有充足把握,三日之内必破襄阳,要雷远无论如何抵敌三日。雷远最终决定,向北行军,主动迎客。
既然要阻截曹军主力,那战场绝不能放在鹿门山区。
鹿门山上,曹休所部尚有相当规模的兵力猥集,又因为山区的地形影响,两军布置犬牙交错。而鹿门山西面隔着淯水,又是曹军有一部精锐驻扎的邓塞。雷远如果在鹿门山下遭逢北面的曹军主力,那已经不是腹背受敌的程度了,简直随时就会被大卸八块。
故而雷远决定,留下吴班、雷铜两人在鹿门山区牵制曹休,并兼维护己军在排山、鸡鸣山两地的退路。而他本人,则率领丁奉、寇封、王平、句扶、任晖等将,急行军北上,意欲在贺松所据守的简坡周边,依托复杂水势与曹军周旋。
以吴班、雷铜两人的兵力能做到什么程度,某种程度来说,关键在于曹休所部被洪水削弱到了什么程度。
雷远临行前,郑重告诫二将,须得竭尽全力纠缠曹休,有死而已。至于具体战事如何,他虽然关心,但也无力去管了。
毕竟即将出现在雷远眼前的,是他此生遇见过最强大的敌手。
雷远始终都记得,当年曹军横扫淮南的可怕情形;还记得他和郭竟等扈从面对着曹军铺天盖地而来时,几乎瑟瑟发抖的心情。好在,雷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缺乏经验的雷家小郎君了。
如今的雷远每到遭遇强敌,精神只有更加振奋,斗志只有更加高亢。
随着经历的丰富,纵横沙场的次数增多,雷远越来越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了。多少难关都坚持过去,多少强敌都击败过,不独眼前这一位魏王。
“丁奉呢?他应该已经到简坡了,有没有遣人回报?老贺据守那处,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