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拒柳堰三里开外,一处隐蔽的位置。
罗阿惮宁和几名同伴就在这里。
此前交州军化整为零,反复滋扰南下曹军,迫使曹军不断分兵驱赶,以保障淯水沿线的安全。这样一来,固然使得曹军隐显散乱,可活动在淯水周边的交州军斥候,撞见曹军的机会就大了很多,连续数日以来,死伤不少。
然而愈是在这时候,掌握战场动向就愈是重要。交州军依旧不断地遣出斥候,而能够在这时候承担重任的,一定是交州军中极机敏果决的精悍之士。
罗阿惮宁便是其中之一。
与他一同出身于廉水畔蛮夷部落的罗柯,此前曾随同曲长黄小石潜伏哨探,抓捕了曹军行军司马一级的军官。可惜此时黄小石已经战死,罗阿惮宁和罗柯等人再度出发哨探,总觉得心头有股压不住的火。
凭着这股子火气,罗阿惮宁刻意地潜到距离拒柳堰较近处。但紧张中的潜行,对体力消耗也是极大。这会儿他浑身上下都被汉水浸透了,虽然抵达隐蔽位置已经好一会儿,但依然急促地喘着气。
();() 不过,他把喘息声控制的很好,声音很低,激起的气流,只将遮挡在面前的树叶吹动。
他眯着眼睛,眺望拒柳堰方向。那处的曹军营地里,有一座座火堆闪耀着,仿佛星光贴着地面,忽隐忽现。
这种忽隐忽现的规律,是罗阿惮宁很熟悉的。
罗阿惮宁不同于寻常蛮兵,他是有志气、有想法的。他怀着诚心诚意,想要在军中做出一番事业来。所以他将军中的号令、旗语、哨声、鼓角声的寓意等等,记得都很清楚。而眼前这些火堆明灭的次序,恰好符合其中的规律。
天空中的浮云移动,月光有时候洒落,有时候又被遮掩。
待到火堆不再变化,弯月已经升上了天顶。罗阿惮宁拿出系在腰间的骨哨。
因为被他反复地攥紧又松开,骨哨带着温热,带着掌心的汗水。这种骨哨是交趾郡以西、自称缚娄国遗民的部落特产,取自于某种猛禽的翅骨,其尖锐的声音在夜间能传得特别远,而音质像极了鸟类的鸣叫,设非早有准备,很难分辨得出。
罗阿惮宁心里重复再想一想火堆明灭的规律。那换成汉家的言语,只是几段没什么关联的短句,罗阿惮宁不知道其中奥秘,但他能确认,这一定极其重要,这便是雷将军一直在等待的消息。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起胸膛,将骨哨凑在唇边,用力的吹响。
轻灵如鹤唳的声音振动空气,远远传开。
吹了一通,罗阿惮宁将骨哨重新握在手里,侧耳倾听。遥远的夜幕深处,有另一支哨声继之而起;接着似乎还有更远的第三支,仿佛睡眠的鹤群遭猛兽惊吓,此起彼伏地啸叫不停。
哨声传递甚远,而距离较近处,许多人直接就看到了火堆的光芒。邓塞以外曹军重重,晚间无数篝火灯光,宛如群星,但有心人分辨,总能找到自家等待的东西。
邓塞的军寨中,周仓和李贞一前一后,匆匆奔往关羽歇宿的帐幕。
“君侯,你看!你看!”
关羽早已探看许久,他平静地回身,捋了捋须髯:“时机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