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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携了谢皋在桌旁坐下,低声道:“几个月前京城一别,听闻老师为本宫请命之后,在朝中便时时处处被打压,让老师受累了。”
谢皋叹息了一声,道:“老臣到底承蒙先皇器重,那起子结党营私的小人还不敢将我怎样,只是其他清正朝臣,因为官微言轻,反倒是无端受到了不少的迫害,甚至还有几人沉冤入狱,最后惨死在狱中的。和他们相比,老臣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大幸了。”
谢皋说完,又不由得再次起身,跪了下来,沉痛地道:“殿下,现在朝中二皇子和六皇子各自结党营私,相互倾轧算计,任人唯亲,大聿各地州府地方官员也都被牵连影响,乃至于军中也出现党派纷争,老臣和一众不肯依附两派的官员上奏折,乞求皇上能够制止此无谓纷争的风气,重整朝纲,偏偏皇上却视而不见,听任二皇子和六皇子胡闹,弄得朝中地方都乌烟瘴气的。殿下,殿下既然无恙,老臣斗胆,乞求殿下尽快恢复身份,回到宫中主持大局,一扫朝中乌烟瘴气,重启清明朝纲啊!”
第401章密谈】
谢皋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当今圣上还好端端地在位,即便萧云朔恢复太子身份回到宫里,也轮不到他来主持大局,重振朝纲。
以谢皋将‘君臣’思想看得重之又重的性子,若非实在对聿成帝失望透顶,想来也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萧云朔眼眸微微眯了眯,他早已预料到,哪怕自己不出面,就以聿成帝喜欢玩弄帝王权术的性格,二皇子和六皇子迟早也要将朝廷搅成一锅粥。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这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不少,甚至连一年的时间都还不到。
想必他们是笃定太子既然已经身亡,那么能成为储君的,论势力,也只有彼此是彼此的对手了,因此只要努力打败一方,那么自己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其他皇子都没有势力和自己争了的。
因而,才会如此心无旁骛地对付彼此吧。
只不过,他们忘了一件事。
聿成帝虽然年老,但身体还康健得很,即便他们其中一方胜出,成了‘储君’,到头来只怕也只不过成了第二个‘太子’罢了。
他们的敌人,除了彼此之外,还有最可怕的一个,便是他们的父皇。
对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威胁,无异于自己虽逐渐年老,但尚且身体康健,而太子却日渐羽翼丰满,逐渐按耐不住取而代之的野心。
这就如同卧榻之旁有他人鼾睡,皇帝怎么能容忍?
太子的人选,除了他们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们之外,还有更多才几岁的皇弟们可以选择。
等皇帝真的汲汲老矣,那时再慢慢地选定储君也不迟,那时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子承父位。
皇权,能扭曲兄弟情,自然也可以扭曲父子情。
聿成帝对他们的争斗视而不见,不是因为默许了他们,只要谁胜出,谁就是下一任太子,而只是为了消耗他们的势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到双方最终决出了输赢。输得一方自然惨烈收场,赢的一方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到那时,究竟如何处置赢的一方,也端看聿成帝的心情了。
他的父皇,最喜欢的便是手握全部权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哪怕是对自己的亲骨肉,亦是如此。
聿成帝之所以对萧云朔如此嫌恶,一心除之而后快,也是因为萧云朔的太子之位,是被写在了先皇的遗旨中的,他废不得,掌控不得,也只好狠心杀之了。
萧云朔在心中不由得微微冷笑。
可惜二皇子和六皇子居然连这些都看不透——当然,也或许是,双方都自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在打败对方之后,也依旧有足够的余力,压制住聿成帝。
只不过,无论怎样,朝廷里争权夺势,最终伤的,都会是黎民百姓。
“老师,你该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话,是何意义?父皇尚且身体康健,便是我亮明了身份回宫,也轮不到我重整朝纲。”
谢皋很快地抬头看了萧云朔一眼,眼底深寂决绝。
旋即,他低下头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
“殿下可知,这半年来,大聿各地天灾人祸不断。幽州‘瘟疫天火’之事以后,先是广南东西府遭遇冻害,冬春季的稻子颗粒无收。接着是江宁府稻谷丰收前夕,遇到了蝗灾,又是一季辛苦白费,随后又是京城左近,大名府小麦产区,偏生遇到黄河决堤,千亩良田被淹,临河百姓家园尽毁流离失所。
冻害蝗灾,尚且还是天灾,然而黄河决堤一事,地方官员曾有秘密奏折递给老臣,原是想要老臣代为递呈天听,奏折中详细写了这决堤一事,分明是二皇子及六皇子两党在地方的爪牙官员,为了贱价收买老百姓手中的良田不成,这才出了这样断子绝孙的阴险法子,暗中找人将黄河大堤挖到决堤,好使得良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这样以来,百姓为了换些口粮活下去,便不得不贱卖手中的良田给那些黑心官员。
谁成想,老臣将密奏呈递给皇上的几日后,那写了秘密奏折的人便死于非命,连同他信中提到的证人证物,也全都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死无对证。
皇上对此事更是轻拿轻放,全然未曾重视派人彻查,可怜临河县镇的百姓,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这几场天灾人祸,若是和先帝在位时所遇的天灾相比,实在也不算什么,我大聿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国库也算充盈,要赈这几场灾,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赈灾的旨意确实是颁下去了,然而却未能真正气到救济灾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