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站在比她高的信箱前,犹豫来犹豫去,又时不时地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中的匿名信越攥越紧,近似要撕裂的程度。
一鼓作气,叠成方块的信咚地落入信箱中,她转身落荒而逃。
才走出五步路,她又后悔了,转身想回到信箱前。旁边的楼梯上方突然传来路人说话的声音,刚触及信箱的手触电似的缩回,她转过身,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操场,这里空无一人,她停下脚步,大口地呼吸。
怎么办,那封告密信拿不回来了。
桃之痛苦地捂住脸,无声地啜泣起来。她不能再失去唯一一个朋友了。
那天,她决绝地提出了绝交,董至程一言不地爬上田垄,回到马路上,扶起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桃之在水田里站了很久很久,等缓过神来现太阳已经落山,天幕沉落。回家的路上,她一边哭,一边推着链子掉了的自行车,喃喃地自语:
“我不需要朋友了。”
桃之的暗恋像腐臭的地底泥,而苏华华的爱情却明媚得比日光还耀眼,她嫉妒得几乎无法自抑,甚至有脱口而出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将来做个有价值的人。”
即便是心里默念的话,却也冠冕堂皇,连内心也无法真正直面自己的卑鄙。
人即便在心里想事情,也难以坦诚。只有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或产生的想法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我是个恶劣的我。桃之忍不住自怜,何以我会变成这样的我,何以我如此地害怕失去她。
我害怕不断地失去朋友,她们来了,又走了,我又回到孤单一人之中。桃之开始写一些矫揉造作的日记,日记中不断地为自己一些不齿的行为进行着具有可信度的美化。
写那封举报信的时候,她自话自说,这是为了挽救苏华华于万一。
苏华华和校外的一个混子正在谈恋爱,桃之现她的恋情之后,直截了当地捅破这层窗户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苏华华看起来有难以启齿的原因,桃之却觉得友谊生了裂痕,她对自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无话不说。她们曾经约定过,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所有事情都可以互相倾诉与分享。
有人先破坏了约定,桃之觉得很失望,语气也变得很冷:
“他是校外的流氓吧?”
苏华华沉默了半晌,正面回答:
“他叫肺哥,你别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其实是个好人。”
那天虽然只是一眼而已,然而桃之已经记住了那张脸,脸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像长满腿的蜈蚣,这人的名号令所有学生闻风丧胆,他持着一根铁棍在新林镇杀出血路,成为混子帮的老大。
“你不想上学了吗?”
同学之间,消息像浪一样,起于无风处,又狂卷于暴雨里,关于苏华华找了个混子帮老大的的消息就是这么传进桃之耳朵里的。
对于校内恋爱的学生,老师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周周一在操场上集合的学生听校长训诫的话语,其中就有说到校内男同学不许在校外拉帮结派,女同学不许和校外混子谈恋爱,只要和校外无所事事的人有了关联,一定会朝着失控的方向进行的。
校外混子没有底线,没有原则,靠着疯狂出格的行为来引家人和社会对他的关注,他们热衷于祸害学校里乖乖的学生。过去也生过此类惨事,校内学生跟着混子去砍人,结果前途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