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红娟却“力排众议”,果断选择了前者,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样能帮邮局省事,邮局的人工作轻松了,心情就会愉悦,就会记得这间书报亭的好。
最简单的例子,老胡每天早上晚上要负责七八家东方书报亭的报纸配送,不管路线远近,朱红娟的书报亭总归是第一家。
“老胡,恰根香烟再跑伐啦?后头还有几家要送啦?这么多报纸邮局也不帮侬配部助动车咯。”
趁着老婆整理报纸的功夫,周学根赶紧给老胡递上一根香烟,这事放十几年前他绝对做不出来,那时候他不仅年轻气盛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榆木脑袋,技术水平在厂里名列前茅,但每年评先进总是名落孙山,傻憨憨一样还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跑到厂长办公室拍桌子。
结果可想而知,不但升职加薪无望,还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明里暗里穿小鞋,直到老厂长离任,情况才有所缓解。
后来轧朋友,各种“直男”行为也是让朱红娟这个上海“小姑娘”好几次气得半死,要不是周学根是个不折不扣的细心“暖男”,正对朱红娟的“胃口”,这场被弄堂里人讲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估计早就半路夭折了。
两个人结婚后,本就聪明的周学根天天耳濡目染,也就慢慢学会了这些为人处世的至真道理,如今的他虽然谈不上八面玲珑,但作为朱红娟可靠的帮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哎哟,册那,香烟伐恰啦,后头还有七家要送嘞,一趟拿不了这么多报纸,我还要回去一趟,伐讲了哦,下午四点半,我把今朝的《新民晚报》送过来,还有你们上个礼拜登记的《南方周末》和《广播电视》,一道带过来。”
老胡扬长而去,此时距离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到来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周学根接过自己老婆手上的活,继续把最热销的晨报一张张平铺在书报亭显眼的地方。
而朱红娟则是撸起袖子钻进了一旁的市场,回来的时候手上推着个板车,上面摆着两个大大的白色泡沫箱子。
不用招呼,周学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帮忙将其抬起,稳稳地放在了书报亭门外的长方木凳上,顺手把盖子一开,里面竟然是塑封好的豆浆,一箱温热,一箱冰爽。
紧接着朱红娟就从亭子里拿出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优惠套餐:早报一份+冰热豆浆一杯,仅需15元”。
不管是北向平凉路,还是往南到杨树浦路,书报亭所在的街角都是必经之路,每天由此上班的人不计其数,这一招“捆绑销售”同时满足了两种客群的需求,一经推出就反响火爆。
在别家每天还只能卖出几十份早报的时候,开业没多久的朱红娟靠着脑洞大开的这一手操作已经能够把日销售额稳定在两百份,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持此之外,两夫妻的这间书报亭还有很多独创的“营销手段”。
比如为了提升利润更厚的周报销售,朱红娟每次一拿到报纸就会让周清茹画一张简易的黑板报,内容则是选择头版最惹眼的新闻,然后放在亭子门口,此举颇为吸睛,且效果显着。
再比如每天下午四点半《新民晚报》到了之后,她会让周学根花上一两个钟头,给附近弄堂订购报纸的客人送货上门,但想要享受这一服务,需要一次性预付一个月的晚报钱。
所有的这些都是朱红娟的手笔,被时代浪潮击中,无奈失业的她在新的领域毫不意外地开始光热。
如果有人质疑一个四十多岁的下岗工人哪来这么多金点子?那朱红娟多半会立马开腔怼回去,叉着腰竖起眼睛,说:“阿拉上海女宁么脑子顶顶灵光了。”
何为上海女人?
上海女人是,上一秒还是柴米油盐,下一秒便是梳头,三七分,旗袍笔挺,妆容精致,如此方能出门。
上海女人是,小事情上作天作地,大事情上讲原则,明道理,为人处世最要体面,甚至大多还会带着点侠气。
二十多岁的周学根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娶一个上海女人,她们嗲声嗲气,要面子,讲派头,喜欢在男人面前“无理取闹”。
四十多岁的周学根庆幸自己这辈子竟然能娶到一个上海女人,她们精明能干,思想独立,愿意和自己男人一起撑起家庭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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