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不由笑了笑,心中自嘲,费心费力谋来的官职,在她眼里却是被贬了,道:“在何处任职都是报效朝廷,一样的。”
“怎会一样?出了长安……”李季兰本想说“就又见不到了”,话到嘴边,改口道:“天下岂有比长安更好的地方?”
“是啊。”
薛白心想,四方诸夷、叛臣,也都想要长安,若不做些什么,往后长安也待不安生。
杨齐宣看着薛白的表情,猜其一定是被贬官了、因此尴尬,故作解围,又暗贬了一句。
“好了,薛郎还能抗旨不成?这姚州蛮荒之地,怕是只能走一遭了。实在不成,十七娘帮忙求求丈人……”
“杨郎。”
李十一娘恰好过来,听到自家夫婿在丢人现眼,连忙开口打断,上前道:“姚州是薛郎自己要去的,你莫多问。”
她更喜欢讥嘲李季兰,说罢又问道:“季兰子说是来我们家中看兰花的,可看到了?”
“嗯,看到了,开得真好。”
“这花却不是白看的。”李十一娘嘴角微扬,淡淡瞥了杨齐宣一眼,道:“久闻季兰子诗写得好,就着兰花赋诗一首,可好?”
“好啊。”李季兰应道,“可当着薛郎的面,我若写诗,还真是班门弄斧呢。”
“正好,那边花厅有纸笔,移步如何?”
李季兰先是看向薛白,邀他一道前往,见薛白点头了,忍不住抿唇一笑。
待他们走到花厅,只见里面站着几名年轻男子,崔光远则由李岫陪着坐在一旁。
那几个年轻男子中有一人手持毛笔,刚在纸上题了一首诗,众人纷纷叫好,连崔光远也夸了几句。
正好一行人到了,写诗的年轻男子转过头,见了李季兰便是眼睛一亮,不由自主轻语道:“好漂亮,十一姐果然没骗我。”
李腾空见状,拉住李季兰,问道:“十一姐这是做甚?”
“又能做甚?写诗罢了,我舅家兄弟方才也咏了一首兰花诗,让季兰子再写一首,看看谁写得好。”
李十一娘并未明说,想让兄弟与李季兰相看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她总不能逼着李季兰嫁了,可李腾空知晓她舅家兄弟诗才虽好,品性却很恶劣,不愿让李季兰与之打交道,牵着李季兰转身就要走。
“十七,你这就无礼了。”李十一娘笑着拦住。
杨齐宣道:“何必……”
“你住口!”李十一娘忽然收敛笑容,叱道:“此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杨齐宣当即面露讪讪,明白是自己对李季兰的心思被看出来了,才有了今日这出事,他不由心里慌张。
李十一娘转向李季兰,再次显出了笑脸。
“季兰子,写首诗而已,方才也答应过的。总不能你来家里不是看兰花,是看男……别的什么吧?”
这话是含笑说的,李季兰不知如何回答,有些局促。
杨齐宣看得好生心疼,可惜害怕妻子,不敢开口帮忙说话,好在,他看到李腾空会回护着好友。
“我来写诗吧。”
先开口的却是薛白,脸上带着一丝大方得体的笑意,从容走进花厅,伸手要那支毛笔。
他名望摆在那,且许久未写诗了,难得主动要留诗,自是没人拒绝他,哪怕私下里他们看他并不顺眼。
“薛郎请,今日我们写的是右相府观兰花。”
“好。”
薛白执笔,沾了墨,随手就题了首诗。
一手漂亮的行楷潇洒挥过,他再次感受到了长安的和平宁静。
往日不觉得如何,临行之际却体会到这种安宁是极珍贵之事,此去,也不知何时还能再在长安写诗。
诗成,薛白搁下笔,转头,只见李季兰正极专注地看着他的诗,而李腾空则是看着他。
他有时觉得李季兰喜欢自己,李腾空不喜欢自己,今日却有些不同的感受……但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