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伯沉默了很久。
也不知是对这样的称不上诗的东西无言以对,还是震惊于这个蒙古人对李瑕的崇敬。
等他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这个长得像老鼠一样的汉子正瞪着眼盯着自己,像是在等待一个评价。
李曾伯在当今词坛有才气纵横之称,是不能评价这诗的,只是笑笑,请胡勒根退下。
胡勒根又转头看李瑕,待李瑕吩咐了才退下去。
李曾伯这才道:“我也送郡王一首词,如何?”
他不待李瑕回答,拍了拍膝,自吟了一首《沁园春》。
“……眼看四海无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想驰情忠武,将兴王业,抚膺司马,忍咎吾民?净洗甲兵,归来鼎辅,定使八荒同一云。经营事,比京河形势,更近函秦。”
李瑕听罢,摇了摇头。
“可斋公是劝我学岳飞啊,忠武……谥号‘忠武’,真就‘归来鼎辅,定使八荒同一’了?”
李曾伯苦笑,无言。
李瑕目光看去,能在老者脸上的皱痕看到深深的无奈。
他也一直在观察李曾伯。
即已知其志向、能力、人品,那今日只是初见,也不好再为难这位大宋忠臣名将了。
李瑕遂道:“我们在西北为官,还是少些浪漫、多顾些实际事,猜忌与野心不必再提,几年内最主要的还是先保一方安泰、抵制外虏侵袭,可斋公以为如何?”
“郡王之意是……?”
“简单,外虏未平,不兴内乱。”
这是李瑕的保证,也是建议。
李曾伯不由惊讶。
这次,朝廷派他前来是为制衡李瑕的,原以为其人狼子野心,必为阴鸷狡黠之辈……
不想,面对的是如此开诚公布又大胆的一句应对。
有些荒谬,但这就是势,否则又能如何?
想来,已是他这个六十三岁的老人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外虏未平,不兴内乱。”
李曾伯没来由有些轻松。
有了这一句保证,至少暂时可以少将心思放在内斗上。
他来了之后那些试探、那些委婉提醒、那些藏在诗词里的隐隐机锋,像是就被李瑕如此轻易地化解了?
百年来的党争与内斗不休,几乎让所有宋臣都习以为常。
今日才发现,当有了绝对的实力、诚恳的态度、包容的胸襟、共同的愿景……化解内斗的办法,有时竟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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